少年行(183)
大狗子一席话竟然说得我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道:“可你到底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若真是在战场上有一丁点闪失,会有无数人因此丧命。”
大狗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玉哥儿,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靠着大狗子坐下来,“你不自恃身份目中无人这是好事,但也得时时牢记自己身份,你一个人的生死关系着万千人的生死,甚至关系着大周的国运。”
大狗子皱着眉头,看上去有点伤神:“那我是不是不能像阿恒哥哥一样上阵杀敌了?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跟阿恒哥哥并肩作战呢。”
“谁说不能了?”我笑道,“咱么大周马背上的王爷也不在少数,像老王爷当初就是咱们大周的战神。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关于他的丰功伟绩知道的不详,这么告诉你把,现如今这帮突厥人的爷爷辈就是老王爷平定的,换来了大周朝五十年的太平。”
“那他们为什么又反了呢?”
我看着远处一片黄沙间缓慢下落的日头不禁有些伤怀,“可能是因为当年震慑他们的那根砥柱倒了,压不住这些魑魅魍魉了吧。”
“玉哥儿,”大狗子轻轻把手附过来,掌心温热,“老王爷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景将军,还有图朵三卫,还有我和阿恒哥哥,我们会像当年的老王爷一样,把那些坏人从大周疆土上赶出去,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一步。”
我看着大狗子手上的长刀笑了笑,“好,那我等着那一天。”
当天夜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自称是当初霍伦的旧部,早就看不惯王庭的所作所为,特地来投靠阿恒的。
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在阿恒的军帐中落座了,是个青衣白裳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看着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军师。我找了处靠近帐门的位置坐下来,那人与我坐对桌,见我进来冲我点了点头,又接着对阿恒道:“没想到少将军竟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能领兵上阵,敢问将军此次前来带了多少人来?”
阿恒的目光追着我看过来,笑意盈盈地逗留了片刻,见问到他了这才把目光挪开,大手一挥,混不吝道:“你看到了,就这些。”
那人抽了抽嘴角,斟酌片刻似是无奈道:“我说句不当讲的,将军莫怪,就咱们这些人,只怕是到不了王庭跟前。”
阿恒看上去也颇为苦恼:“可不是嘛,别说王庭了,这些人只怕连焉耆镇也出不去。都怪我爹,说什么要顾全突厥那边的大局,不肯调兵给我,这不是让我送死来了吗?”
那个人举起茶杯撇了撇茶沫,慢慢饮了一口这才道:“倒也无妨,我手底下还有两千人,都可以为将军所用。此外我还能联系上一些旧部,这些人手里的兵加起来多多少少也有一万人。有了这些人,将军可有一战的把握?”
阿恒眼睛亮了一下,“你此话当真?”
“王庭杀旧主,窃王位,人人得而诛之,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只是迫于王庭的屠刀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朝廷的救兵已到,他们自然上赶着归顺。”
阿恒:“那他们人呢?”
那人稍稍有些为难,“这么些人全部出动必然引起怀疑,所以他们派我为代表前来投诚,若是将军真有一战的实力,他们必然倾力相助。”
阿恒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枣子,抛到半空又张口接住,满意地一笑,“那你就赶紧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带着兵过来吧,等人凑齐了咱们就开打。”
那中年人犹豫片刻,迟疑道:“单凭我红口白牙一张嘴,他们只怕是信任不过,还得是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或者人,他们看到了,明白了将军的心意,才好继续往下谈。”
“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阿恒这话一出来,不仅在场的自己人愣了,连那个中年人也愣了愣,半晌后才想起来点头:“这自然最好……”
“不行!”祁风立即出声打断,“少将军贵为一军之首,孤身赴敌营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们怎么跟大将军交代?”
滕子珺在一旁也连连点头:“要去也是我们去,少将军你不能只身犯险。”
“险?”阿恒回头眯眼看着那个中年人,“佟军曹,我去会有什么危险吗?”
“少将军请放心,军营里我已经打点好了,都是自己人,佟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行绝没有风险,”姓佟的军曹又看了看滕子珺,“这位将军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肯定没有少将军您亲自去显得有诚意,毕竟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只有遇上了值得托付人才肯将身家性命交出来。”
阿恒又嚼了个脆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佟军曹说的有道理。”
至此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他们合力演的一出戏,阿恒哪怕平日里再没有正形,也断不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可即便知道他是演戏,我心里却反倒是更加不安了,阿恒知道这人有猫腻,还要跟他走,剩下的只怕就不是演戏那么简单了。
阿恒要只身赴敌营,一想来我就不由悬起心来。
“要不再带上两个人吧,”我道。
“带太多人进去难免惹人生疑,”佟军曹颇为为难道,“到时候反倒是束手束脚,容易引火烧身。”
阿恒站起来扫了扫衣衫,环视了一圈众人,道:“行了,有佟军曹陪着我就行了,等把人拉过来,咱们再一起跟王庭那个龟孙儿痛痛快快打一仗。”
佟军曹急忙站起来大家拱了拱手:“诸位放心,我一定会把少将军安全护送回来的。”
又冲着阿恒道:“事不宜迟,借着天色暗咱们快些走吧。”
阿恒跟着佟军曹动身往外走,临到帐门被我一把抓住,我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道:“那至少穿件护甲再走吧。”
第170章 夜袭
我帮阿恒脱去外面的衣裳,在里头换上贴身的金丝软甲,把靠近命脉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再替他把外袍穿上。一直到收拾妥帖,再无疏漏的地方这才收了手。
阿恒一直含笑看着我,当着外人也不避嫌,拉起我一只手贴在胸口上搓了搓:“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临了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凡事当心。”
阿恒这才收了手,冲佟军曹招了招手:“走吧。”
佟军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样子对阿恒是个棒槌的认定更加不疑有虚了,笑道:“少将军当真是好兴致啊!”
阿恒长笑一声,领着佟军曹出了帐门:“这里头的快活你是无福消受了。”
佟军曹急忙摆手:“不敢,不敢。”
帐门外只有几个闲散的士兵,三三两两凑在火堆前,看见帐子里有人出来抬一抬头,见不是招呼自己的又都歪歪斜斜坐着看热闹了。
一直目送着自家少将军跟着一个外人消失在夜色里,这群人里面竟一个站起来的都没有。
可阿恒刚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只听祁风一声令下,帐篷里突然悄无声息地涌出了大队人马,全都身着铠甲,目光精烁,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祁风道:“少将军已经先行一步,只身前去刺探敌情。众将士可愿与我、与少将军一同作战?”
众将士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杵,阆无人声却又撼天动地。
“那便以少将军的信号为令,号令一出便发动进攻!”
又是一声无声的呐喊。
祁风带着众将士轻装夜行,很快整片营地里就只剩了寥寥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头就有滕子珺。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
“少将军让我留下来。”滕子珺拿着根烧火棍翻着火堆里几块漆黑的木炭,脸色比木炭还要难看,语气无奈道:“这种事他都是带祁风,从来都不带我。”
我不禁好笑,滕子珺这堂堂七尺男儿竟跟个小媳妇似的呷起醋来了,忍不住调笑道:“怎么,不服气祁风,还是不服气阿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