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上(229)
申姜死鱼眼:“……我觉得怎样都不舒服。”
这可是要死啊,怎么会舒服?
“那我换个问题,”叶白汀又道,“你觉得怎样方便?或者说,你刚刚的动作轨迹,可是下意识行为?觉得这样下刀最顺手?”
申姜点了点头:“是。”
叶白汀微笑:“所以喽。”
所以所以是什么啊!申姜要疯了。
叶白汀沉声道:“有人决定要死,可能心一横就动了手,双手握着刀柄直直往下刺,因手的位置和腹部存在有高度差,入刀的角度一定会有所偏斜,大概率从上到下,最多也是平行,却很难从下往上……”
申姜跟着他的话,不管单手还是双手,拿着匕首往自己小腹刺的时候,行为一定是从上到下,做到平行都很不容易,怎么会从下往上?
没谁会想这样子自杀,刀尖往上怼,费劲不说,万一神思恍惚失误,没扎进肚子,戳到下巴了怎么办?
哦,那就是更别致的一种死法了。
“所以这个刀口的角度……是从下往上?”
叶白汀颌首:“伤口位置腹部靠下,内里纵深却往上走,延伸方向自下而上——真正自杀的人,大概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这个刀口,一定是别人造成的,且这个人,个子要比管修竹矮。”
顿了顿,叶白汀又换了一个更严谨的说法:“或者当两个人站位上存在高度差,对方一定是在一个略低的高度,对管修竹动手,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申姜就重点看了看尸体的身量:“这人个子好像不矮啊……看起来比不上指挥使,但比一般人都高了,那比他矮的有很多啊,我想想……我看过卷宗资料,这两天也见过户部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比他矮,只有尚书万承运比他高些,侍郎邓华奇大概和他差不多,那剩下的都有嫌疑了?”
“也未尽然。”
叶白汀移开些,让申姜近前看。
这天晴朗,阳光很足,尸体身上总归是有些味道的,闻久了也习惯了,申姜凑近仔细看,看了很久,都快看成斗鸡眼了,也没说话。
叶白汀:“看出来什么没有?”
申姜沉默半晌:“没有。”
“还是刀口啊,”叶白汀恨铁不成钢,“你再仔细看看。”
申姜被提示了重点,这才看出来有点不对,还拿手指头比了比:“好像窄了点?”
仇疑青精准点出:“现场凶器尺寸详细记录在案,虽死者伤口不全,这样的入口,凶器深入程度,最多不过一寸半。”
所以现在又有一个问题产生了——
“匕首大都是柄身重一些,刀身轻一些,只深入这么点,是怎么插在死者腹中的?”申姜铜铃眼里满是问号,“不该倒下来么?”
叶白汀想了想,眼梢眯了起来:“所以现场的记录里,说死者左手上全是血……”
仇疑青:“管修竹的手,当时是握着匕首的。”
握姿可能不并不是一般人理解的自然而然,而是,为了保持匕首正好‘插在’腹部的样子。
“还有这个位置……”叶白汀仔细辨认完毕,道,“他伤到的应该是胃。人的胃液带有酸性,有一定的腐蚀性,可胃部被刺破,不会让人立刻死亡,抢救及时的话,最多病一场,怎么就死了呢?”
申姜摸着下巴:“所以你方才才说,使用匕首刺向管修竹的人,未必是凶手?”
叶白汀颌首:“没错,因为这样的伤口,根本杀不死人。”
“可我看过这个案子的卷宗,说是有事要商量,需得叫管修竹出来,怎么敲门他都不应,别人担心,叫了上官一起,破门而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地上一大滩血,都是从肚子里流出来的……”
“是啊,这样的伤口,不至于产生那么大的血量,”叶白汀也很好奇,“那些血是怎么来的?”
仇疑青:“两军阵前,□□佯攻,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攻击目标。”
制造一个假伤口,会不会是为了掩盖另一种?
“致死因。”
叶白汀视线不在腹部伤口纠结,转向其它,尸体检验,本就该不漏过任何细节,果然,发现死者喉部有些不对,仔细一看:“他的喉骨发黑。”
申姜:“中,中了毒?”
一般来说,这的确是中毒后会有的表现,但也不一定就是,叶白汀仔细观察,发现死者的下颌皮肤有些不对:“这里……似乎有个手印?”
“哪呢哪呢?”申姜看了半天,也没怎么看出来,“这看不清啊。”
“不要紧。”
叶白汀朝外伸了伸手,商陆已经拿了仵作箱子过来,不是装着解剖刀的那一个,是装着酒醋姜酒糟等等,被申姜吐槽成调料盒子的那个。
“我们还可以用糟饼。”
过世很久的尸体,过冷的天气,他早知很有可能会需要,在做各项准备活动,火升起来时,已经把用胡椒盐白梅酒糟按在一起捏成饼,并烤过了,现在刚好能用上。
既然到了这个程度,要贴糟饼,就把有怀疑的地方全都贴一贴,看一看,他带着商陆一起,仔细看过尸体身上每一个地方,用纸衬垫好了,敷上糟饼……
接下来就是等了。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久,再观察观察其它,说说案情,比如那个值得细品的刀口……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糟饼移开,纸衬拿下,死者下颌,靠近脖子的地方,手指印清晰可见,很明显是两个,大拇指和食指两个。
“这是左手,还是右手?”申姜试着在死者身上比了比,“好像是右手?”
叶白汀沉吟:“虽有印记,但这个力气好像并没有很大,只有一些青淤,没有红肿,死者舌根软骨也未有受伤表现,同样也是非致死伤,好像只是按了一下……这是在干什么?”
申姜两个手指放在自己的下巴上,试了试:“这样能干什么?只是抬起下巴,好像什么都干不了啊。”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了一眼,不知怎的,就想离开视线,他总觉得仇疑青目光灼灼,好像不是对着案子,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申百户以前就没有这样的经历?”叶白汀道,“很像的也可以。”
申姜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比如我只是打了个喷嚏,嗓子有些疼,我媳妇就让我喝药的时候,她会这样捏着我下巴,强迫我吃,其实根本没必要嘛,那药又苦,嘴巴还得遭回罪……”
叶白汀:“……还有呢?”
“还有……”
申姜这么个傻大个,脸膛也红了:“就亲……亲的时候?”
说出来也是臊的慌,他早说过了,他媳妇祖上是杀猪的,人人都遗传了一把子力气,他媳妇也是,绝对不能惹的,把人惹生气了不行,把人逗急了也不行,她真的会上手的!
自己的媳妇摁着自己亲,力气有点大,又不能打回去,伤着怎么办?只能忍着了……
叶白汀:……
好你个申百户,北镇抚司上下同僚,多少个单身狗,你天天秀恩爱!
申姜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小动物般的求生欲,感觉少爷眼神不对,他还委屈了:“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瞧我,我不是正经说案子么?你要不信,你让指挥使试试啊,要不就喝药,要不就亲亲,绝对是这种痕迹!真的,两根手指足够,特别方便!”
叶白汀:……
仇疑青:“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胡言。”
申姜:……
指挥使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胡闹,要是没别人就可以试试了是么!所以我还是说对了!你看你看我眼神都是对的,就像上回要给我赏银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