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上(2)
申姜过来就甩了一鞭子:“吵什么吵,想死直接说话!”
犯人们别的本事没有,在这里呆久了,认怂躲鞭技巧一流,左右两个邻居都没被抽着,一个战术性后仰就躲过了,齐齐闭嘴,谁都不说话。
安静之时,不远处仵作声音更加清晰:“……死者俯趴,背部无伤,酒味重成这样,大约饮醉了,被自己呕吐物呛到,窒息而死。”
“愚蠢。”少年沙哑的声音也很清晰。
申姜瞪眼:“你他娘的骂谁呢?”
这诏狱里头,竟然有人不怕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布松良已经继续说话:“……肋骨摔断,插入心肺,应该是快要呛死之时挣扎,不小心摔下楼,摔死了。”
少年声音沙哑低轻,却足够别人听的到:“不对。”
布松良:“……差不多可以了,此案没有凶手,全悉死者自作自受。”
少年叹:“大错特错。”
申姜眯了眼。
少年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过来:“想不想立功?”
申姜:“你懂验尸?”
“他让你很不爽吧?”少年看着远处的尸台,沙哑的声音透出两分精神,“验尸这么急,定是很紧要,上峰等着结果——想不想让他不爽?”
“让我看一眼尸体,我让你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申姜转头看看布松良,再低头看少年,这哪来的小子,这么大口气?
少年舔了舔唇,藏住眼底的光:“怎么,怕我跑了?这可是你的地盘,我这身板,插翅难飞……申总旗,你就这点胆儿?”
申姜看看左右,今天他轮值,手下五十人都在,想要干点私活还真是天时地利,没人知道,再回头——
姓布的已经书写验尸格目,人家在有个千户后台,这回再漂漂亮亮的把活儿干完,可就得往上走一走了,在外头,仵作是贱籍,上不得台面,在这北镇抚司,却是缺不得的人手,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不看是不是贱籍,而是有没有功绩,被上司看在眼里……
他这总旗已经当了好几年,眼看要而立,再被人踩,爬不上去,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申姜眼神锐利:“你要什么?”
少年眼帘微垂:“一碗米粥。”
申姜眼神微深,没说话,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了:“叶白汀是吧?等着!”
“要热的。”少年,也就是叶白汀没再说话,慢吞吞的蹭回墙角,眼睛微闭,也不知睡着了还是醒着。
良久,左边邻居眯了眼:“这小子……是不是利用了我们?”
右边邻居摇着扇子,慢条斯理:“您才瞧出来?”
视线在少年身上转了个圈,他低笑一声,还真是牢坐久了眼拙,竟没看出来,这小孩是个聪明人。
左边邻居回过味儿来:“他怎么知道随便使个小心机,别人就会答应?就凭他会验尸?”
右边邻居摇着扇子,意味深长:“所以说,不是什么小心机啊。”
左边邻居懒的想,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要点肉,只要一碗清粥?这小子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要说: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杜甫,《绝句漫兴九首·其九》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法医学》,《洗冤集录》,以及度娘,作者非专业,为了行文效果多有夸张,请勿考据。新坑热乎,破案谈情,求求求收藏!!_(:зゝ∠)_
第2章 精确死亡时间
叶白汀当然不傻,这么久没闻过肉味,怎会不馋?可这具身体太虚弱,贸然大鱼大肉,一定消受不了,得慢慢养。
米粥,有第一碗就会有第二碗第三碗,身体扛住了,鸡鸭鱼肉还会远吗?
他是一个现代法医,死后穿书,成了叶白汀。原书是架空小说,背景和明朝相似,名大昭朝,主角是先帝流落在民间的三皇子,讲的是他忍辱负重,蛰伏数年后回归朝堂,除奸臣,清政道,夺帝位,君临天下的故事,而叶白汀的义兄贺一鸣,就是这位三皇子的好友,一路帮了很多忙。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类掌天下权,卧美人膝的香艳故事,看都没看完,可他这穿的……委实不合时宜。
因这叶白汀,文一开篇就死了,整个故事没他什么事,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背景介绍。
原主是个娇少爷,脸嫩手嫩哪里都嫩,是父母老来得的子,上头只有一个姐姐,全家人捧怕摔含怕化,宠的上天入地,宠成了个傻白甜。
傻白甜不是不好,小孩单纯善良,对世界充满爱心和期待,挺好的,如果家中一直顺遂,他或可平安到老,可祸事一来,大树倾倒,父亲突然下狱,不日身亡,娘亲心焦急病,跟着去了,要不是姐姐早早嫁去外地,怕也会被牵连。
忽逢大难,傻白甜少爷受不了刺激,这一段的记忆有些模糊,不知道父亲具体犯了什么罪,怎么家里突然成了这样,官方放出来的结果是贪污,数额巨大,最有力的证据是义兄贺一鸣举报的信件,私账,自己一家死的死,关的关,唯贺一鸣因‘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升官做了刑部侍郎。
父亲早年无子,收养了失怙失恃的好友之子贺一鸣,一直以亲子待,觉得夺人子嗣不义,才只教养,没让他改名姓记入叶家族谱,律法上讲,两个人并不存在父子关系,也正好成就了贺一鸣的青云之路。
叶白汀不知事实真正如何,这具身体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罪,但贺一鸣不地道,却是板上钉钉。
踩着养父的血上位,诏狱里的傻白甜弟弟看都不看一眼,不管死活,这样的人是个好人?他不信。
可惜光占了条穿书的命,占不到一点便宜,原书剧情线起码在两年后,他这个炮灰出场就是死,想活,只能自己给自己找机会……
这二十天,他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个地方,这里的生存规则,狱卒进出规律,谁可以用,谁万万不能惹,哪里有机会……新上任的指挥使很有意思,一来就大刀阔斧,听闻上任第一天就杀了一堆人,诏狱地上的血洗了几天血腥味都没散,诏狱格局和规矩也有了很大变化,比如他牢房的位置,就从里边换到了外边,靠门口很近的位置。
可能是看他体弱,跑不了,用不着怎么操心?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更多观察……这里从上到下没一个好惹的,想活着,想活的好,他找到的切入点,必须得一击即中!
诏狱里外气氛从昨夜起,变化的尤其明显,今天这具尸体非常重要,仵作布松良并不怎么喜欢这项工作,很多时候甚至不愿意上手,尸体上的衣服都让别人帮他解,可他有坚实有后台,今天轮值的总旗申姜和布松良有仇,但凡能让对方不好过的事,他基本都愿意干。
人,时机,气氛,都刚刚好,大牢深处还有个敢进来探视的妇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一回不知什么时候,再不牢牢抓住,他傻吗?
申姜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回去翻阅了犯人卷宗,问了人,发现叶白汀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娇少爷,家人死绝,家产抄公,除了一个不知远嫁到哪找都找不着的姐姐,根本没旁的亲人,嗯,有个义兄,但这个义兄就是把他送进牢的人,别说照顾了,人巴不得他早点死在这里呢……
娇少爷要真有本事,他能混个功,要是不行,他把人弄死,根本没人会在意。
今儿个这事可不是他求着娇少爷,是娇少爷为了活命,为了那一碗米粥,必须得求他,必须得好好表现!划算的!
仵作房那边忙,布松良匆匆写完验状就回去了,尸体没立刻搬,说是稍后,最多一个时辰,停尸房就能腾出位置,到时着人再搬。
申姜一看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搞点私货都对不起这运气,里外安排好,悄无声息的走到叶白汀牢门前:“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叶白汀抬头看了他一眼:“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