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上(187)
“是。”叶白汀已经低下头,仔细观察死者尸身,看皮肤表面有无特殊痕迹。
“死了这么久,还能验出东西来?”
“试试看。”
少爷嘴里说着试试,□□情却相当自信,申姜看到了他那戴着白白手套的修长指节,由黢黑的尸体一衬,说不出的晃眼,关键人也不只是手套白,人手腕子也白,和手套一比差不多,总之就是,和少爷的脸一样,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申姜发誓,他视线也就停顿了一下下,就一下下,少爷再好看,也不如他家里的媳妇,媳妇随便一个眼神,他就能酥,思思不可能对别人有什么其它心思的!
何况这是少爷,他惹不起的娇少爷!
但指挥使咳嗽了,指挥使明明身子好好的,全北镇抚司属他身板最壮,不像娇少爷这么弱气,随便就能风寒,随便就要咳嗽,这会儿咳这么大声什么意思!
还有那眼神,都带上杀气了!
申姜摸了摸鼻子,迅速移开了眼。行行行,娇少爷是你的娇少爷,别人都不能看行了叭!
他静下心神,看着停尸台上的尸体,慢慢的,真的看出来点什么:“这颜色……有点妙啊,看起来黑,实则底色泛着蓝?难道他和本案三个死者一样,都中了相同的毒?”
“十有八九。”
叶白汀并没有立刻进行解剖,和检验其它尸体一样,他先仔细看完了尸体表面,看有无需要注意的异常,接下来是寻找尸体身上的伤口……
比较明显的伤有两处,一是左胸要害处,有一个极深的刺透伤。
“创口形态细窄而锐利,恰好避过左胸第三第四根肋骨,直入心脏——看起来非常深,一定会造成心脏出血,”叶白汀思索片刻,眉目沉肃:“指挥使,你来看看,会产生这种伤口形态的,大概会是什么武器,是不是有点像……”
仇疑青早已走到少年身边:“女人头上的簪钗。”
叶白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种东西,伤口太细,入的太深,可他未曾研究过这个时代女子的首饰,不大确定簪钗之类是否会有这么长,硬度是否会有这么坚韧,可指挥使都这么说了,凶器应该是这类物件。
第二个明显的伤处,就是在后脑了,非常明显的外伤,部分头皮破损,可见颅骨。
“挫裂伤星芒状,椭圆形塌陷骨折,轻微颅骨变形……看起来像是被石头砸的,这个石头形状还不一般,应该有点圆,鹅卵石?”
叶白汀想了想,沼泽附近,有鹅卵石非常正常:“那凶手的死亡地点就在沼泽附近,而非死后被人故意带到这个地方抛尸。”
“一般来自野外的石头,会沾染当地环境,比如特殊的土壤,植物等,作案人拿起石头,如果手上也不小心粘过东西,很可能转移过来,若这石头特别重,需要使力,更会和自己身体有更多的接分,让我来看一看,我们这一次幸不幸运……”
他轻轻扒拉开死者伤处附近的头发,一根一根,仔细寻找,终于在一层黑膜的裹挟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用小镊子把东西夹出来,放到此前准备好的水里洗了洗,黑膜退去,显出那东西的形状……
“花瓣?”叶白汀仔细辨认,怎么都觉得,这看起来有些娇嫩的颜色,应该是花瓣的一部分,可这质地却不像。
仇疑青立刻给出了答案:“是花钿。”
时有女子妆容讲究,会在眉心或颊侧贴绘花钿,而这花钿,样式材料可就多了去了,为了不与别人相撞,很多东西取材特殊,有时一枚花钿,只会被一个女子,仅仅使用一次。
这就是关键性证物了……头发真是好东西!
叶白汀那叫一个提气,终于有好消息了!
仇疑青视线落在死者眉心中间的东西上:“痦子?”
少年就是凭着这个,确定了随着身份?
“还有这个胎记,”叶白汀将死者的头转过来,让仇疑青看其耳后,“郑弘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申姜正好转到了郑弘春的停尸台前,闻言立刻去翻了翻郑红春耳后:“真的有!深青色的,像半个斧头?”
叶白汀:“我验郑弘春尸体时,看到胎记就感觉有印象,好像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便想起了之前的尸检格目,跟着找到了这具沼泽尸体,尸体面骨与郑弘春有相似之处,眉心还有一颗马香兰提起过的痦子……世间不是没有巧合,但都巧合在本案里,自然该关注。”
申姜佩服的不行,直接竖大拇指:“就这点东西,你都能迅速整合,想到一块去?”
这聪明劲简直了!换了别人,谁会记得一个多久之前看到的不起眼的东西?还和现在联系到一块儿?
仇疑青更了解叶白汀所想,看了眼尸体黑色肌肤底层泛着的蓝色:“如若此人与本案有关,那他很可能就是凶手杀害的第一人,或者——”
叶白汀眯眼:“是今日所有事件的起因。”
申姜:“我们可以立刻让马香兰过来认尸,砸实死者身份!”话刚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不行,不能认尸,起码现在不可以,她都说不祥了,认出来又不让剖尸检验怎么办?”
不得不说,少爷学会了啊!
不过本案死者还有一点不同,申姜道:“几个死者都玩了游戏,身上有很多痕迹,绳子鞭子什么的……这个会不会也有?时间过去这么久,还能有所保留么?”
“绳子鞭痕是没有的,我已仔细检查过,剩下的,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叶白汀微微一笑:“我开始了。”
商陆早已默默站在一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准备辅助。
“死者男,身材高大,体壮,颅顶矢状缝已基本愈合,第一磨牙和第二磨牙的磨损程度分别是4级和三级,死者年龄大致在三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
“颅骨有石器击打伤,致死因应该是左胸细而坚的创口,正中心脏,造成大出血,死者面部蓝色,死前应该中过毒……”
叶白汀从仵作箱里挑了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果断又迅速的打开死者胸腔,取胃检验。
比较庆幸的是,这种陈年已久的尸体,体内脂肪水分早已消解,味道有些许不一样,却不如新鲜的尸体胃袋打开刺激性大,可在胃里找不找得到东西,就得看幸运值了。
“还真有东西!”申姜盯着少爷的手,就见他十分灵巧的,从那有点看不出是胃的器官里,夹出了东西,“这是什么?黑乎乎的,看形状,有点像碎了的花生米?”
叶白汀不仅夹出了花生米碎,还夹出了一片叶子。
颜色没那么新鲜,可这个形状,这个感觉,和娄凯胃里的东西,盛珑房间里瓷瓶里装的东西,一模一样!
“还真的是同一种毒!”
叶白汀将东西一一陈列在托盘:“死者身上没有鞭痕,也没有绑缚痕迹,整个人维持着被抛尸时的姿态,致命伤就是胸口,可寻常人被扎心口,一定会下意识抵抗,死者身上这个创口非常干净,入的非常深,没有犹豫及反复,明显是一击即中,他没有反抗,就是因为后脑被重击,当时已经晕倒,无法反抗。”
仇疑青:“而能随便向人展示后背,那这个人,一定是死者熟人,且很信任。”
申姜:“死者的身份,和郑弘春的关系,一样的蓝脸毒,花钿,再加上熟人……咱们的嫌疑人里,一定有和他有特殊关系的人!”
商陆这时说话了:“少爷出门前跟我说了一嘴,看下面锦衣卫谁有空跑个腿,不过人手少,刚刚传回来的也只有粗略结果,只知道这郑弘方是个强势又冲动的人,脾气大,年轻时多次带人茬架生事,并未娶妻,有一段时间财运很好,搭上了大人物,应酬和花费都很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失,再无踪迹,外头的人都说与生意有关……更多的,有待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