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6)
顾如泱也站了起来,她双手掸掸衣衫,挑起她漂亮的眉毛傲慢的哼了一声。
“好一个大周公主!”顾如泱一脚踏上了茶机:“不过别忘了这可不是你大周的皇宫,这是万世港,万世港没什么皇帝,只有一个当家的,那就是我——顾如泱!”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杜咏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霍启山拔出了腰上的刀,一直潜伏在平澜院的千牛卫也相继而出,奉剑奉笛急忙站顾昭阳身前护住主子,一时间的氛围倒是剑拔弩张。
“公主三思。”杜咏依然坐在席上不为所动,他与昭阳面对面依然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虽然他一心想保太平岛长治久安,但他心里清楚,他的命是顾家救的,而朝廷的条件并不利于顾家,这样的条款并不公平!
“退下。”昭阳对门外霍启山说道,看他还一脸犹豫,昭阳便又沉下脸来:“霍将军,本宫让你退下。”
“是!”霍启山疏散了士兵,自己将刀收入鞘中,却还是一脸咬牙切齿。
同样退下的还胆奉剑与奉笛两人,没有了眼前的阻碍,昭阳的目光又与顾如泱触及,两人的眼神都不曾退步。
“也请驸马三思。”昭阳说道,声音不卑不亢,只是当家的三个字又成了驸马。
杜咏倒是看出了昭阳的心思,恐怕她也是左右为难。这些条件应该是朝廷定的,陈青川看似亏了一些,却得到的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这已经是朝廷最大的让步了,未来若能生下子嗣,想来筹码就更大了。杜咏同时又猜测昭阳或许并不想与顾如泱撕破脸,她都愿意放下身段嫁过来,自然铁了心的要拿下万世港,既然如此或许一切还有得谈。
“驸马与公主还是和和睦睦的好。”杜咏顺着附马二字悠悠说道,他所求得也正是和和睦睦,至少这一两年不要与皇室起什么大风大浪。
“这样的驸马,不当也罢。”顾如泱拂袖转身,既然没看昭阳也没看杜咏,一人洋洋洒洒的就离开了。
竹叶飒飒,渠水潺潺,平澜院里一时间除了风声水声竟无一人说话。
“先生喝茶。”昭阳率先打破僵局。
杜咏这次却不接这茶,反倒直接说道:“公主明鉴,太平岛现在我顾家与大周皇室势均力敌,如果陛下诚心想与我顾家合作,还望莫做长蛇吞象之举。”
“谢先生提醒。”昭阳道。
“时日不早了,顾某也告辞了,我顾家真心想与大周皇室共进退,陛下哪里还请公主再做周旋。”
昭阳点,示意奉剑道:“送客。”
来客带来了些许风波,客去了平澜院里一如既往一片平和,奉笛让下人们收拾了茶机,霍启山也掩旗息鼓回到了一旁的别院里,奉剑本想着宽慰昭阳,但想来自己也解不了主人的忧,又在一旁拿起团扇为昭阳解凉。
这为公主确实头疼,没想到第一次正面相对倒是自己败下了三分。其实如果顺利嫁了给陈青川,那光孝帝提得这些要求便并不过分了,毕竟二人未来有了子嗣那做得便是自家的买卖,可顾如泱就不同,二人之间永远不会产生共同的利益,就算现在可以暂时达成一致,但走到最后一定也会分道扬镳。
现在的情况双方如何互不为敌,又如何达成一致?这对昭阳而言却是个难题。奉笛识趣的为昭阳送上了一碗安神汤,昭阳又唤她上了纸笔,倒是写写记记废了好几张纸,昭阳才隐约找到一些端倪,说不上计上心头,倒也算是一个法子。
于是昭阳又修书一封,让霍启山派心腹速将信送入岛南的念归城。大致是说情况有变,让光孝帝降低交易的筹码,一切稍安勿躁。
等到念归城发来回信,又是两日之后,光孝帝自然同意了昭阳的请奏,大周皇室也深知不能与顾家交恶否则腹背受敌,他们可能都熬不过修养生息,总之与顾家的事宜一切就交予了昭阳打理,又抽调了两百虎贲勇士前去万世港所在的斐县县府,以供昭阳差遣。
昭阳自然心有安排,上次与顾如泱平澜院小聚,怕双方都没有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要再与顾如泱心平气和的谈下去,怕是不易,但昭阳深知现在的局势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再见对方一面。
现在愿意帮助她再做周旋的便只有杜咏一人,船上心都向着顾如泱,想来与这位顾大当家也是同样的想法,昭阳倒也屈尊,直接去了杜咏的院子,与这位杜大军师说明来意,对方自然也很欢喜,既然光孝帝的条件降了许多,对顾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杜咏自然也愿意再次促成顾如泱与昭阳的谈判。
与杜咏一番恭维,打倒回府时已经是未时,最近又是联系朝廷又是打理这边的关系,昭阳也有些倦怠,可才走到平澜院门口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冲她喊着。
“阿姐!”
说话的少年正是她的幼弟秦寰安,少年不过十四岁,戴着一紫色抹额,抹额上镶着一颗蓝色宝石,大周火德,建国以来尚红色,少年红衣在身,两袖上绣着龙纹,腰间别着龙泉宝剑,踏着一双精致的靴子,整个人一身贵气,真是好一个秦氏少年。
“小殿下,别跑!”少年身后一个嬷嬷,她一边跑一边喊着。
“你可慢些。”昭阳道,她又朝霍启山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将人看着。
“阿姐,你去哪了,好让我等。”忆寰接边身边婢子递过帕巾,将脸上的汗拭尽,太平岛之南,比北地又要热上一些了。
“我在外走了走。”昭阳不想提她见杜咏的事,反而向忆寰问道:“六郎怎么来了,陛下知道吗?”
“知道。”少年说道,便跟着昭阳往书房走去,一边一边说道:“是太子哥哥让我来的。”
“礼安让你来的?”昭阳道问道,秦家的孩子名中都带一安字,原本的行辈字派中并没有这个字,先帝在时天下已是大乱,于是祈求家国安康,所以这一辈的孩子取名就以安字定尾。
“他让你来做什么?”对于这个太子弟弟,昭阳是有些警惕的,。
“太子哥哥说父皇近来身体不适,而太平岛南岸每到四月会有鲸鱼出没,让我带一些鲸骨回去献给父皇。”寰安一脸天真,但世人都知,鲸鱼之大启是这总角少年能对付的。
“别听他乱说,真有鲸鱼来此地,你看看便是,至于鲸骨什么的,花些银钱去买,明白吗?”昭阳沉下脸对秦寰安说道,太子秦礼安的用心她清楚得很,寰安是嫡子,而他只是长子,昭阳自然不会让弟弟涉嫌。
“可我也想猎些鲸鱼。”毕竟年青气盛。
“出海看看即可,猎鲸……”昭阳戳着寰安的头说道:“不可以!”
寰安已是十四岁,自然不能住在平澜院中,顾如泱一直不回顾府,昭阳又自作主张把寰安安顿在离她最近的听涛馆,近日来昭阳已感十分倦怠,正好寰安来了她便带他出海看看,顺便找个时机再次拜会她的附马。
是夜,昭阳又与寰安在院内聊起幼时的事,直到月上树梢才各回各院。
一觉醒来已是辰时,昭阳往日都是卯时起床,没想到昨日与寰安小酌竟然忘了时辰,而奉笛奉剑见昭阳已是累了几日,也任她睡着,原本的公主就应该过这样的日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才对,而今的昭阳却是比朝廷的大臣还累,作为整日侍奉在侧的侍女也有些看不下去。
昭阳醒来后只做了简单的收拾,今日本就计划着带寰安出海,自然不适合太浓重,用过早膳昭阳便直奔了听涛馆,可谁知还未走到听涛馆门口,服侍寰安的贴身侍女奉砚便跪在了地上,一副哭哭涕涕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可是六郎欺负你了?”昭阳问道,寰安年满十四,难免少年冲动,贴身的侍女本也有教导主子的责任,放别人眼里自然不会过问,但昭阳一向待人亲善,自然不愿意寰安做些勉强人的事。
侍女不语,只是摇头,看神色是吓得不轻。
“公主问你话呢?”奉笛问道:“到底怎么了?”
侍女抬头看了一眼昭阳,已是满目泪水,一脸惶恐。
“六殿下……六殿下他……他出海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昭阳只道这弟弟是越大越是不听话了,这事自然也怪不得下人,只是把寰安出海的情况问了个清楚。
原来秦寰安早已定了猎鲸的心思,过来找昭阳是想探探她的口风,如果昭阳也赞成他就借些顾家经验丰富的人一块出海,如果昭阳不同意他也早做了二手准备,一个皇子自然不缺钱,他一早就雇好了当地的船员水手,自己又带了些府兵,趁着昭阳还未醒就一早出了海。
昭阳可容不得他这样放肆,赶忙请来了霍启山与杜咏,这二人见面脸色并不好看,不过听昭阳把事情原委一说,又安分于事情上了。
“什么!?你说殿下出海捕鲸了?”杜咏一脸惊讶。
“正是。”昭阳道。
“这鲸可不是说捕就能捕得!在顾家的船上,也不是人人能对那鲸鱼下手,这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不是哪个外行人就做得下来。”
“那臣下马上把殿下给追回来!”霍启山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杜咏说道:“你可知出海多久了?出海多远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霍启山一愣,一下就泄了气:“不知。”
杜咏又看向昭阳。
“只知是丑时就出去了。”昭阳道。
“这事,还是只有找顾当家的。”
☆、第七章
还没走到万世港的牌坊,就听见码头上的号子声此起彼伏,船工们抬着才卸下的货物朝着牌坊外的车队走去,那车队不知从哪里起的头,也不知道在哪里收的尾,无论左右看去,都见不到头。拉货的工人们均是脱掉上衣一丝|不|挂,其中还不乏女人,女人们也坦胸露乳,一个个皮肤被晒得黝黑,晃眼看过去,若不是有着女性特征,极难看出这些混杂在船工里的还有女人。
越是接近港口,越是觉得号子声大如雷鸣,放眼望去,这些拉货的船工足足有千人之多,他们整齐的从船上接下货物,就像成群的蚂蚁,有秩序的工作着,很难想象他们只是处于底层的船工。
昭阳也难免放慢了脚步,眼神不由的往船工的方向看去。
“公主,请吧。”
杜咏的提醒将昭阳拉回到了正事上,她又跟着杜咏的脚步朝着港口走去,霍启山自然也收起了眼神,也跟了上去。
这一幕确实让昭阳的心情有些复杂,在念归城时就听说万世港是一根难咬的骨头,坐拥大小船只近万艘,水手、船工更是十万之众,昭阳以为有些夸张,近日里偶尔见到进入港口的货物车水马龙,便以为是万世港的极限了,没想到今日是这样的阵势,不仅人多,而且这些人还特别守着规矩,如果这些不是船工是军人,怕也要打一场硬丈了。此时昭阳才觉得联姻好过为敌人……可如今这联姻都一塌糊涂了起来,想到这里,昭阳更是一阵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