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16)
“若在北陆,是有这规矩,只是太平岛上可没有。”杜咏继续笑着说道:“太平岛上没有,当家的自然也可以不去。”
昭阳也知道杜咏的顾虑,他就是担心顾如泱去了念归城会有所不测,昭阳第一次对这杜咏有些不屑,没想到对方尽是如此谨慎小心之人,她还真没有想过在念归城对顾如泱下手。昭阳又看着顾如泱,还是那眉角含笑的样子,可在她的心里早已做好了没机会回门的准备。
“在北陆真有这规矩?”顾如泱这次没管杜咏,她直接向昭阳问道。
昭阳如实点头:“是。”
“但……我是个女子。”顾如泱有些为难得说道,她的心里非常明白,这场婚姻有名无实,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场交易。
顾如泱又道,她一脸诚恳,那眉头都微蹙着:“若真得跟你回去,会不会拂你颜面。”
“我嫁到万世港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了。”昭阳道,这话却是话中有话,如果她说顾如泱埋没了自己的脸面,那换个角度也是一样,顾如泱一个姑娘不嫁人,反而娶了另一个姑娘回府,自己也扫了顾如泱的脸。
“当家的……”
顾如泱抬手让杜咏闭嘴:“别说了,我意已决,回门的时间公主安排,我随叫随到。”
“那就先谢过……”昭阳原本想说顾当家,不过瞬间又入了口:“谢过驸马了。”
之后,昭阳与顾如泱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具体要做的细节,但这工作量其实并不小,也非一两天就能确定下来,顾如泱又把这些琐事丢给了杜咏,在顾如泱看来两只狐狸沟通起来要比自己顺畅一些。
太平岛位于九州之南,五月初荷花就已经露出小角,胜澜院中的池塘里露角的荷花已经星星点点,顾如泱听着昭阳与杜咏谈事越发觉得无聊,于是扔下二人自己往池塘边去,她在一块石头边坐下,又随手拾一块石仔扔进水中,激起的涟漪将荷叶下的鱼惊走,又等水面平静,却见水中刚好映射出凉亭中的昭阳。
“是长得要漂亮些。”顾如泱念叨着,看着水中的昭阳,她正与杜咏攀谈着,杜咏是万世港出了名的老狐狸了,昭阳在他跟前也是张弛有度,时而针锋相对,时而又在轻松浅笑,顾如泱只觉得这位公主越发有意思起来。
顾如泱又拾起一颗石头,这次是对着昭阳的影子扔去,水中人被打得一片涣散,可涣散之后又是再一次的出现,顾如泱笑了笑:“希望你一直这样有意思。”
“当家的——当家的——”
顾如泱收回对昭阳的关注,她寻声而去,只见曾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的这位副手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但却很少这般惊慌,顾如泱朝着他挥挥手。
“曾世,这里。”
“当家的!”曾世跑着过来,他一口气冲到顾如泱跟前:“出事了。”
“怎么了?”很少见曾世这样,顾如泱也好奇起来。
“朝廷的船……”曾世喘着报。
“朝廷的船怎么了?”昭阳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听到‘朝廷’二字,昭阳也是一脸吃惊。同样的,这两个也引来了杜咏的对昭阳的质疑。
曾世站直了身子说道:“我旗下的一个番长,在王八岛附近发现了两艘无主的福船,船上的人都死光了,看那死样和味道估计也死了有两天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朝廷的船?”昭阳问道,她心里也忐忑着。
曾世看了一下顾如泱,道:“我们找到了龚老大的尸体。”
既然是海上的事,顾如泱就怠慢不得了,不过这次她没让昭阳跟着,是让杜咏与她继续商议之事,自己则跟着曾世冲出府外,门口早已为她备好了马匹,顾如泱一跃而上与曾世一道朝着码头奔起。
这事让昭阳心里一沉,心中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按曾世所说,这两艘船便一定是太子安排来谋杀寰安的,如今船上无一活口,太子秦礼安心狠手辣,但在自己的手下的面前还是保持着要做仁君的样子,若是秦礼安下手昭阳反而不信了。
“公主,臣下也先走了。”杜咏谦卑揖手,这海上生了事,他也不可能不管。
“杜先生请。”
昭阳送走杜咏也急忙又回到了平澜院,这件事发生的真不是时候,偏生在与顾如泱相谈甚欢之时,仿佛是被人算准了时间,而前往念归城的探子才出去不久,要等到秦礼安的消息估计还要等上半月,现在的情况昭阳不能坐视不管,无论对朝廷还是对万殿港这两艘载着死人的船都足以变成开战的理由,就算顾如泱不想、就算皇帝不想,总会有人打着盘算。
“叫寰安过来!”昭阳道:“我们也跑一趟万世港。”
☆、第十八章
秦寰安心中纵使有万般不服,这下也只能掩旗息鼓了,昭阳派人回念归城的同时也给光孝皇帝书信一封,大致是说寰安年幼且心性颇为浮躁,这次既然来了万世港就多在这里呆几日,看看码头是如何运作,渔民又是怎么讨生活,建议大小事务都让他亲自体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昭阳料定光孝皇帝不会反对,与此同时就压着秦寰安老实呆在顾府思过。
这次寰安从听涛馆里被放出来,两天的禁闭也足以让孩子去渴望自由了,寰安也深知昭阳不是好对付的主,在念归城时就让大臣们忌惮,他自然也要佯装妥协,免得再受禁闭之苦了。于是这次出来他更加得老实了,就算到了码头也不再张扬,只是跟着昭阳的身后,像一个真正的弟弟不再多言,就连衣服也换成了一件不起眼的暗色,站在霍启山身边反而不那么像个皇子了。
“阿姐,不是说船上死人了吗?这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寰安嘀咕道,其实他倒不是怕看死人,就是老远的就闻到一鼓腐尸的味,心里难受得紧。
昭阳看着码头角落里停靠着的两艘福船,远远得也能看到顾如泱带着她的手下站在船上,他们脸上都带着布,以挡住那些腐尸的味道。而船上并没有挂大周的番旗,船头上的船号也被黑漆涂抹掩盖,但昭阳依然能认出来这确实是大周的战船,她就是在这战船的守护之下跨越了穹珥海峡。
“你就不关心是谁想杀你吗?”昭阳道。
“哼……”寰安扭过头:“除了秦礼安还有谁?”
秦寰安年少气盛,常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这样的态度让昭阳有些担心,在她看来皇家子弟还需小心谨慎才对,对于这种藏在暗中的敌人竟然如此轻视,这是十分危险的。
“我倒不以为然。”昭阳说道。
“这…不是太子又是何人呢?”一旁的霍启山也问道:“小殿下出海捕鲸,这可是太子的授意啊。”
昭阳继续朝着码头方向走去,海风轻轻扬起她的裙边,就像一朵飘曳的花,昭阳是如花一般美丽,却不似花一般柔弱。
她看着码头的船,微微叹气,又道:“礼安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为人做事难免毒辣了,不过他可没那么聪明,捕鲸?”
昭阳嗤鼻轻笑:“他做事太急,如果是他想杀寰安,一定会选在念归城动手,明知道我在这里却把礼安放到万世港来,不像他的作风。”
“他若不是想姐姐可能会跟我一块上船,到时候连阿姐一起对付了?”寰安说着。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昭阳问道。
寰安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他自己一开始也清楚昭阳不会许他去,所以才早做好打算联系了龚老大。
“臣愚钝,那公主以为太子是如何盘算的?”霍启山问道,此时三人已走到船下,一股子腐肉的味道弥漫着。
昭阳拿出香囊覆在鼻前,此时断有船工们抬着尸首从船上往船下走去,尸首们面部盖着布,从它们身上散发着恶臭,不难想象在烈日暴晒之下这些人的死相有多么的不堪。霍启山本能的将昭阳与寰安护在身后,让那些船工先下离去。
“难道我们还要上去吗?”寰安也捂着鼻子,这味道让他干呕了一下。
昭阳果断的向前迈步,往甲板上走去,霍启山看昭阳不答,也就不多问了,只拉着秦寰安也跟着了船。
顾如泱要早到一步,此时她手下四大天王都已聚齐,几人站在上风的位置,脸上都戴着隔绝尸臭的围巾,这两艘船也让他们很焦灼,几人也正商量着什么,见昭阳带人过来,他们也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才两柱香的功夫,又见面了。”顾如泱说着让船医给昭阳将装着干姜片的围巾递给昭阳。
一旁的何三思转过头去,他对昭阳一向不待见。
“我也好奇这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昭阳道,她看着船上陈列着的尸体,这些的都死得干脆利落,伤口都在要害,几乎个个都是被一击毙命。
“还能有什么事,有人把船上的人全部杀死了,就连龚老大也死了,这万世港得人怎么着也容不得外人下手吧!”曾世一脸晦气,他松开脸上的围巾吐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不过我先把话说清楚,虽然是你们越了边界跑到了南岸的海上,但这些人可不是我们动手杀的,我曾世杀人也杀得光明磊落。”
霍启山已经摸清楚了昭阳的套路,他不再急着与顾家人争论,甚至还拉着秦寰安不要说话,霍启山看着昭阳,果然这位公主一语不发,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曾世一眼。
“公主,我们只是好奇,这是谁安排人动得手。”顾如泱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两艘船是为了令弟而来。”
“那还用说,怕是这位昭阳公主想着一箭双雕呢。”尤二娘也跟着道。
如果站在顾家的角度,此时昭阳确实是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一来昭阳为寰安报了仇,另一方面如果大周的水兵全数死在顾家管辖的海上,无论这些水兵是以什么目的出现在这一片海域,双方依然有协议在先,总得是先通报对方再行动手,可现在全部死了,倒真是有口难辩了。
尤二娘这么一闹,船上顾家的水手梢公们又跟着起哄闹了起来,这些光着臂膀皮肤黝黑的男人们可从不讲道理,他们挥舞着拳头嘴里发出乱叫。
昭阳的目光依然平静,并不受左右的干扰,她的眼神落在顾如泱身上。
“顾当家也这样认为?”昭阳问道。
顾如泱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昭阳确实有重大的嫌疑,这两艘船的出现足以让大周朝廷对万世港宣战了,但顾如泱清楚的明白,昭阳要得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共利的交易,她确实也很难想象昭阳向她展现出诚意的同时扔出一颗炸弹。
“不,”顾如泱走到昭阳身前,她知道所有的人都等着她剩下的话,顾如泱说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