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13)
“这海上哪有男女之别。”顾如泱说着又朝小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上药。
“你也不应如此不再意!”昭阳确实有些不解,不仅仅是顾如泱,还有上船时看到的女船工们。
“别磨蹭。”顾如泱见小鱼听了昭阳的话之后也有些犹豫,于是又催促道。
“得令。”
小鱼说着就把酒往顾如泱肩倒去,伤口淋酒的滋味昭阳也是受过的,顾如泱伤口极深,这酒下去可不是一般的疼,这一下确实把顾如泱的脸都疼白了,她紧紧咬着牙,手抓在椅子棍上,汗珠一颗颗跟着往下落。
昭阳心里明白,这伤是因自己而起,见顾如泱如此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心疼之意。见这第一步淋酒结束了,昭阳对小鱼说道:“我来为她上药吧。”
顾如泱看着昭阳,只道她还真把男女授受不亲看得极重,想着也只是擦药,于是使了个眼神让小鱼退了下去。
“海上都这样,”顾如泱解释道:“谁管你是男是女,能出力气,有本事的就是豪杰,你看阮七娘都有三个孩子了,依然是海上响当当的人物。”
看着顾如泱一脸的自豪,昭阳却是真心不解,她对顾如泱道:“你们海上的事我以后再慢慢了解,不过让小鱼大夫走,只是担心他下手没个轻重。”
说着昭阳就蘸了一坨药膏在手上,却不急着涂,而是轻轻的吹着顾如泱肩上的伤口,跟着又小心的把药膏涂抹在患处,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小心。顾如泱看她表情专注,下手谨慎,一边上药还不忘一边轻轻吹着伤口,这与船医相比,下手温柔太多,都快感觉不到疼痛了。
顾如泱呵呵一笑:“你这是哪里学手艺,太医那里?”
“幼时受伤,都是奶娘给上的药。”昭阳答道。
“还有奶娘,真好。”顾如泱说着:“我连娘都没见过。”
昭阳的手明显顿了下来,她的心弦轻轻一颤,如今她也是没有娘的孩子,与顾如泱并无区别。
“不过那位奶娘在两年前也死了。”昭阳说道,她将药膏收好:“擦完了。”
顾如泱看着左肩,药膏敷得平平整整,果然是昭阳一丝不苟的结果。她拿过昭阳的药膏,跟着说道:“人终有一死的,”顾如泱指着昭阳的腿,又道:“把腿给我。”
昭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脚上还有伤。
“别扭扭捏捏的,放这来。”顾如泱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王孙贵族再讲究,难道就不治病了。”
昭阳这才听话的把腿放了过去,顾如泱可没她那么温柔,一把抓住昭阳的脚放在了自己身上,这才看到昭阳的伤,说不上重,但也是长长得三道伤痕,顾如泱偷偷瞟了一眼昭阳,这三道伤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一生的疤痕了,昭阳虽是蹙眉了,总得来讲却也不算一脸忧愁。
“如果疼,你就叫出来。”顾如泱摇摇的手上的酒壶。
“全交由顾当家处理。”昭阳自然知道会疼,也将头别向它处。
“来了。”
顾如泱话毕,昭阳便觉得腿上一阵巨痛,如同蚂蚁嘶哑一般,可若要唐突大叫这也不符合皇家的礼仪,昭阳只得忍着让眼泪在眼框里打着转。
“对不住了。”昭阳说着就朝着顾如泱的右肩咬去。
“公主!您是属猴的吗!”对这突然其来的袭击,顾如泱一脸无奈。
顾如泱肩膀生疼生疼的,她倒不生气,只觉得昭阳这样倒有几分好笑,这两日相处下来,她还是觉得这个有血有肉得昭阳比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更让人愿意亲近。
容昭阳腿上的酒渐渐少去,顾如泱也学着昭阳的样子在她的腿上吹了起来,顾如泱的手法倒没有昭阳那样仔细,昭阳已觉得足够了。
“顾当家,寰安的事,对不住了……”昭阳说道,这话其实也憋了很久,至少这次出海,顾如泱有时嘴上不饶人,但无论是礼数已是做到,更重要的是,顾如泱甚至不顾性命多次救了自己,昭阳是有着皇族的骄傲,但现在需要她放下这份骄傲。
顾如泱为昭阳上着药,嘴里回答道:“本想上岸在与你说这事的,没想倒你竟自己提起了。”
顾如泱此时不怒,并不代表这事她已经忘记,万世港的主人肩上总还承着重担的,该管之事,必然得过问。
上完药,昭阳收回了腿,顾如泱坐直了身子与昭阳面对面,她收起平日里的那副嬉皮笑脸,确实是一个当家的样子。
“说吧,你们家的船怎么到我们家的海里了。”
这海域并不存在是谁家的,但确实在大周皇室入岛时便与万世港做了交易对海域进行了分割,而王八岛确实是在万世港管理的海域里。
“这本是我们的家事,却没想到闹到了这里。”昭阳继续道:“想必顾当家也看到了,这是冲着寰安来的,想必也是宫内某些奸险之人背着陛下出海,并非朝廷的意思,更非我父皇的意思。”
“这解释说服不了我。”顾如泱挑起眉毛:“如果谁都能背着皇帝自作主张,那我完全不需要与你父皇做交易。”
顾如泱说得没错,虽龚老大自做主张出了海,但扔在顾如泱的控制之类,可太子派兵追杀寰安一事皇帝一定是不知情的,如果皇帝对现有朝廷的控制力都没有,那天平必然会有所倾斜,这其实也是昭阳一直顾虑着的,为什么会答应嫁给陈青川,之后为什么又愿意放下姿态与顾如泱谈判,昭阳就是为了维持这两股势力的均衡。
“顾当家,朝廷是有意与你共进退,现在确实遇到一点小麻烦,既然这麻烦让顾当家糟心了,那昭阳自会将麻烦处理掉。”昭阳嘴角含笑,又镇定自若,就算这一身布衣,确实也挡不住天生贵气。
“那朝廷可有想过,我是否有意与你们共进退?”顾如泱又道,刚刚融洽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冰冷起来,船外是海浪起起伏伏的声音,船里却是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顾当家得或许不会,但万世港却必须与我们同进退。”昭阳看着顾如泱,并没有再说多的话了,两日相处她自然知道顾如泱行事洒脱散漫,但同时见识到了顾如泱在海上的势力,她是真正的驭海之人,这样的人可能不会为自己所用,也一定不是不明是非的蠢人。
“公主倒是看得长远。”
“我已让朝廷降低了条件,还请顾大当家的再做考虑。”昭阳原本还是想借杜咏之中来提及此事的,但这是天赐良机,昭阳自己也觉得与顾如泱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既已一起经历生死,应该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了。
顾如泱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昭阳别再说话了,她却道:“难得与公主轻松相处了两日,这些事待上岸之后,你我二人休整一番,再叫上杜九爷什么的一块说。另外,如果公主提得条件还是那么天方夜谭,那就别以如泱我与你和离了。”
知道顾如泱和离二字只是玩笑话,昭阳心里却有些别扭,虽然和顾如泱有夫妻之名,对方终究是名女子,这婚事她心里并未当真,只是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式留在顾如泱身边,代表着大周朝廷与顾如泱谈判,同时也将一些万世港的信息带回去。如今顾如泱提到和离二字,昭阳又才想到,顾如泱真就是她的驸马了。
二人在海上漂了好些时候,也是极度困乏了,话说多了难免尴尬,二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是船上最好的一间房,自然也有着最好的一张床,两人都躺在了床上,一个在床东一人在床西,看似隔着些距离,却始终睡在一张床上。
阮七娘让人扬起了帆,水手们也忙碌的工作起来,秦寰安在甲板下面嚎叫着自己是大周皇子,可这声音总还是埋没在风里浪里,船队依次例好队形,一行人朝着太平岛而去了……
☆、第十五章
阮七娘的船还没有开到万世港,就见到一艘巨大的四帆福船朝它们驶来,这正是顾如泱的九天号,何三思、杜咏等人早已在船上候着了,曾世直接爬到最高的那根桅杆上,尤二娘也在船头踱步了无数个来回。
顾如泱却没有上九天,她示意大家回万世港,也难得她主动提出想上岸。
万世港今日比昭阳出发那日清净了不少,卸货的大船们都已经离港,可能也进入了新一轮的船运,但码头上的人可不少,多是商人在此来往,总有人想着出海采货,或者在跑航线的船老大手上订一些泊来品。
何三思杜咏这四人从九天上换了小船进的港,相对阮七娘的船队倒是跑得快些,便提前到码头准备迎接,霍启山与昭阳的两个侍女也跟在后面,这位将军一脸的怒气,却又一言不发,毕竟昭阳是自己偷跑出去的,他只盼着昭阳完好无损的回来,否则就敢当场与杜咏翻脸。
船上的水手纷纷将缰绳扔到了码头,阮七娘又命人下了锚,另外一些水手们拿着跳板开始搭起了下船的舷梯,一切就绪后阮七娘下了船,先就与何老大尤二娘请了罪。顾如泱将自己最后的一件干净衣服给了昭阳,虽说不喜欢昭阳平日里的皇家作派,顾如泱还是准备让她稍为体面一些,自己就着着那破衣服准备下船。
不过还没走到舷梯,顾如泱便被昭阳一把拉住。顾如泱回头,只见昭阳伸出一只手,双眼诚恳得看着自己。
“麻烦顾当家了。”
顾如泱心想这人怎么快上岸了就变得如此矫情,转而一想许是昭阳的腿上受伤不易下坡,又碍于男女有别这下只能求助于自己了。
顾如泱伸手,昭阳便一把抓在手心,又往前走了两步与顾如泱并肩,看起来并没有腿疼而引起的蹒跚感,顾如泱有些不解,但昭阳却含笑不语,二人执手下船,身后跟着海员与秦寰安一众,而船下站了两波人,左右分别是顾如泱的四大金刚,与霍启山带领的千牛卫等人。
二人到了码头,自然是来自各方人对的嘘寒问暖,两人都只道并无大碍,对顾如泱来说这确实是平常之事,而对昭阳来说,她也不能把这说成什么大事,既然相安无事,杜咏提意不如各自先回去休息,两日之后再做安排。
奉剑早早就安排好了车辇,昭阳与秦寰安各乘一辆,在千牛卫的护送下往顾府而去,路上霍启山倒是愤愤不平,嘴里不断得抱怨着顾家人的无礼与傲慢,又说昭阳现在这一身布衣,自己看得都满是心疼,就连皇子也灰头土脸,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罪。
昭阳在车内安静的坐着,霍启山的话听在耳里却不放在心里,不过奉剑奉笛二人也在车内,她们心里自然与霍启山一样不平,就算在南逃之时,昭阳的衣食用度也从未差过,怎么才出两天海就是这副模样,且不说一身麻布衣服,这娇嫩的皮肤也黑了许多。
“公主怎么穿成这样,都要让人认不出来了。”奉笛抱怨道:“怎得这顾当家就这样待您的?当时穿越穹珥海峡时又不是没见过暴风,也没见公主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