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102)
“我贤弟也是家道中落,但不曾忘记发奋图强,你二人虽是女子,但切不得沦落。”
“大爷可是要赎了我们?”绯窈有些吃惊,刚才顾如泱坐在那里还一脸不快,如今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非也。”拒绝的却是昭阳,她接着道:“我们还要往其它地方去,带着你们并不方便,这钱你们小心藏好,别被那老鸨看到了,等有一日再年长一些,便自己给自己赎身去吧。”
见昭阳拒绝,绯琴又是一脸失落,双目之间聚起了水珠,但又愣生生的将那眼泪吞了下去,这姑娘强颜一笑,道:“谢二位爷的赏赐了。”
四人又安静了下来,昭阳也没怎么动筷,倒是顾如泱反而吃了起来,昭阳看着这坊内人来人往,那桌席上的人换了一桌又一桌,小二们清理着桌子送走了宾客,却又迎来新的一波,仿佛就像着王朝更迭,失败的人就像那一桌残羹冷炙任人处置,而这一切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饱了。”昭阳安静了许久,忽然说道。
顾如泱也看看四周,她让两个小姑娘叫来了小二,扔下了银子和一个走字。
路上二人难得一前一后的走着,昭阳的步伐有些缓慢,似乎也有些丧气。顾如泱也客意的放缓了步伐,但始终感觉走不进昭阳的心里,索性她就守在昭阳的身旁,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大海的日落向来美丽,但是日暮却向来凄凉,泉县里的人行色匆匆,丝毫没有被这晚霞所感染,来时便有人告之顾如泱这里是有宵禁的,但城门上的闭门鼓才响了三声,还得有半个时辰巡夜的才会出来。
“忆安,可是那两个丫头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顾如泱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泱多心了,与那丫头无关,只是见这泉县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又见我旧人们竟过得如此凄凉,心中难免有不快。”昭阳说道。
顾如泱知这是昭阳的心结,向来心病还需心药衣,自己说再多也帮不了她,只提醒了一下快宵禁了,也就不再多话。
二人回到海氏公馆,海诚与李番主分别问了安,又向顾如泱述了今日的职,难得顶头上司来了本番,说言之事也比信上的更多更细,李番主那边主要是做细作之事,今日带着几个当地的劳力去帮着砌了城墙,既然佯装苦力,身边又无其它打探之事,自然就是专注于城墙,但是城墙里也能找出可探的门道,李番主发现最近换了新的墙浆,里面使用的糯米比往日分量更大,墙与墙之间的黏合自然也会更牢固。
“如此舍得,难道怕我打过来?”顾如泱不屑的说道。
“最近壅家铁铺倒是卖了不少铁器给兵部。”海诚说道:“倒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顾如泱从不惧怕这些战事,不过也从不轻敌人,她又吩咐李番主深入打探,铁器只是一方面,如果要海上作战了得确认他们准备多少人,自然了要看看对方有没有造船的打算,有没有采购木头,厚麻,招募船工匠人。
接着便是海诚了,先是说了今日的出货,近日来尤二娘送来的海货极好,好几个内地城市都来此求货,今日收了两个大单,但让他有些丧气的是平日里他垄断了的海参生意竟有了对手,阮南的商人以低价从他手上抢了好几个单,若是之前他早派人将那些阮南人收拾了,可现在一切公平竞争,他也敢怒不敢言。
“水至清则无鱼。”顾如泱有些不快:“我们都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人,若此以往对整个集市来说是好事,但确实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
“当家的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些单子都抢回来的。”海诚道。
李番主与海诚顾如泱自然是放一百个心,特别是生意上的事情,她也是懂的,但是顾家的商会遍布四海之内所有的大型港口,她也不可能将每个国家、每个城市的规则牢记于心,于是在不再过多的讨论那些琐事。
“这附近还有哪些县城值得一去。”顾如泱向海诚问道:“既然来这里走走,那各地的风气我也想了解一番。”
“扬县值得一去。”海诚答道,看他并无思考脱口而出也知道不会是个坏地方,他接着道:“那里主要卖些山货,山货出口海外,也是热闹非凡,与泉县不相上下。”
“那可有清静之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昭阳,她又道:“既然与泉县可以一比,自然只看一县便可。”
“你的清静之地是指?”顾如泱不太明白昭阳的意思,她陪昭阳过来北陆自然是给昭阳一个全面了解齐的机会,她们出海凡事都去最繁华的港口,如此便可以小见大,知此国的大势。
“泉县与那扬县都是重镇,接待的是四海之客,我便想去小地方、村中里中看看,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何样子。”昭阳此时并不顾忌,她坦诚说道。
海诚看看顾如泱,顾如泱也在微微含首,商人毕竟是商人,海诚即刻说道:“主母英明,若是想去小地方,那明日便往西而去吧,三十里开外有一处小村,叫李家村,我们府上的老管家便是那李里来的,跟了我也许多年了,明白我让那老李头以省亲之名带着你们去村里看看,当家觉得可好?“
顾如泱看看昭阳,昭阳并无异议,而且这本就是在海诚的地盘,他的安排定然没问题。
“那便如此,你安排了便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昭阳一夜未能安稳入眠,原本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土地上应该更服水土, 奈何却是整夜的噩梦, 一会昭阳梦见自己逃出了皇宫, 路上皆是白骨, 再回头皇宫也岌岌可危之态, 一会又梦见海啸,百丈高的海浪冲向了念归城, 她想去寻顾如泱,四处都站着秦礼安与楚寒, 他们的目光直直的锁定着自己, 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最后昭阳在穹珥海峡的那场梦中惊醒,她看见楚寒一刀插进母亲的胸膛, 但定眼一看死的却是秦无庸。
惊醒后的昭阳口干舌燥,她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两三口就喝尽了一杯, 再看里衣正紧贴身上,身上则全是汗水, 昭阳自知再睡也逃不出这梦魇, 于是将外套披上坐在桌边,但却一直心神不宁。
顾如泱身边少了人, 也从迷糊中醒来,见昭阳坐在桌边,自己也跟着从床上起来。
“怎么不睡?”顾如泱问道。
“认床,睡不着。”昭阳怕顾如泱担心, 找个了借口。
顾如泱往昭阳身边坐下,她牵起昭阳的手,却摸到她手心冰凉。
“又有心事?”顾如泱将昭阳的手捧在手心,摩挲着给她温度。
“别担心,只是认床。”昭阳还是控制不住叹了口气:“估计还有点水土不服。”
“明日去李村,这一路的三四个时辰,今夜不好好休息,要真是水土不服,明日怕人也受不住。”顾如泱说道,口气虽然严厉,但关心之意却更是满满。
“那…那就不去了。”昭阳说道:“若我不适,你又要担心,关心则乱。”
“好。”顾如泱也不用昭阳过多解释,昭阳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昭阳看着如此关心自己的顾当家,也不忍隐瞒,跟着说道:“其实很多答案已明于心上……”
“北齐吗?”顾如泱小心问道,其实她自己今日都能感觉到,北齐虽像个稚子,但却充满了勃勃生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希望。
昭阳点头,又道:“假以时日,是不是连收复故土都变得遥不可及了?“
顾如泱安慰道:“不是说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吗?或许其它州府并没有闽州的风气,只能说这闽州总督是个角色。”
“但愿如此。”
“若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就不要出门了,在会馆里休息,杜先生说让我多问问你生意之道,正好你也教教我。”
“如泱天资聪慧,一说就通,无需我教。”昭阳此时才觉得轻松一些,顾如泱总能让她不那么焦虑。
“那不如说做就做?”顾如泱也不管现在还是寅时未到,在她看到只要能让昭阳别在亡国之事上那么专注,做什么都行。
昭阳扑哧一笑,道:“未免太早了吧?”
“学习不是就要赶早吗?曾经杜先生教我学问时,都是早早的就把我叫起来了。”顾如泱回忆着那难受的过去。
昭阳自然知道顾如泱最喜睡觉,这一定又是在讨自己开心,况且会馆里的人也都在休息,现在学习生意之道,也惊扰了别人。
“我乏了,还是睡觉吧。”昭阳妥协。
“不认床了?”
“有你在身边,其实在哪都一样。”
“那不许再趁我睡着了一个人起来了。”话结顾如泱却把昭阳一反抗在了肩上,海贼的范是不能少的。
“顾如泱你放我下来……啊……”
海诚一早就准备好了车马,本是想着为顾如泱去李村做准备的,但顾如泱却突然改了口,想在会馆里学习一天,海诚也摸不准这位当家什么心思,便又将车队遣散去了,不过那李管家却被叫到了顾如泱跟前。
顾如泱对这老头还是有些印象,昨日到了这会馆便是他给开的门。
“李管家。”
“大当家。”管家倒是与第一次顾如泱一副德行,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顾如泱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立马让海主把人给扶起来。
“我小兄弟有话问你,这位是周番长。”顾如泱指了指女扮男装的昭阳,她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昭阳随她而来。
“见过周番长。”老头被扶起之后落座于顾如泱下位,他确实年迈,脸上的皱纹成堆,但看起来还算硬朗,想来海诚安排他来做管家也是有原因的。
“李管长,今日我与顾大当家本是想去李村的,”昭阳如实说道:“但今日当家的还有其它要事处理,所以关于李村的事情,也想问问你。”
李老头其实有些糊涂,这李村本就是个山脚下的小地方,就四五十户的人,好些年轻人也进了附近的镇上,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怎么被顾如泱惦记上了。
“当家的尽管问,我虽年轻时就离了家,但每逢双月都会回家审亲,除了战乱那几年几乎从未断地,家乡事还是知一些的。”
“李村可有大的地主?”昭阳问道。
李老头笑了起来,回答道:“小村子,哪里有什么地主,每户不过二三十亩地,够自己吃就行了……哦,对了,前朝的时候倒是有地主,是镇上的一祁老爷,我们的地都是租的他的。”
李老头又摇晃着脑袋:“其实最早也不是他的,还是我们的,后来他勾结了县令,就把我们的地给征了,我们反而成了长工,那时我便出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