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67)
这世界,怎么这么多人?离开“我们的岛”后,他常有类似的疑惑。
抵达片场,给关二爷敬上三柱清香,他换了一袭仙风道骨的白衣,与剧组成员客气地打招呼。
同导演交流片刻,他接过道具,仓促入戏:“乖,良药苦口,不吃药怎么能好呢?”
看着女主角的透光鼻梁骨,玻尿酸下巴和微笑嘟嘟唇,他忽而又想起范锡来。野草般的小子,不加凿饰,平凡、蓬勃而旺盛。
这个男人没有病,是真的喜欢她,才甘愿受十倍的苦。如果生病的是范锡,他也能做到。
想到这,他发自内心地温柔一笑,舀起一勺可乐吹了吹,送到女演员的嘟嘟唇边。
中午,躺在房车里吹空调休息时,方博拿来李四的签名,夸他演技精进许多:“现场所有女性工作人员,外加打光的大叔,全都脸红了。”
“大叔?”
“人家羞涩了呗!声哥,你就是一个不插电的基情雷达。”
管声笑骂一句,心里却颇为受用。这时,有人来敲门,问:“大家都准备好了,管老师休息得怎么样?”
“来了,马上。”他抱起老婆送的巨型水杯猛喝一气,刚想下车,手机震了,来电显示为“义弟”。若非急事,这小子不会打电话。
他示意方博先出去,随后将手机放在耳边,温柔低语:“怎么啦?”
那边的声音略显焦灼:“你认不认识肿瘤医院的什么人,能帮忙挂个专家号?黄牛的号太贵了,又怕被坑。”
他心里陡然一沉,关切地问:“你家里人病了?”得知是范锡的大学同学要看病,他松了口气,“等会儿,我帮你解决。”
认识的人里,只有白佑人脉最广。他把此事拜托给对方的秘书,随后便赶去演仙君。
秋老虎天里的阳光毒辣无比,活像沾了盐水的鞭子。
范锡用手背擦了擦汗,把手机铃声调至最大,生怕错过来电。他在医院内外跑了半天,前后问过几个黄牛,怎么看都像骗子。本不想麻烦管声,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走进附近的KFC,见苏盼仍木然呆坐,餐盘里的东西一口没动。她的大学同学小媛在轻声安慰:“肯定没事儿,你这么年轻,不可能突然就晚期了。”
范锡重买一份双人套餐,叫她们趁热吃,自己解决了冷掉的汉堡、鸡块和薯条。随后拿起苏盼在另一间医院做的胸部CT,对着明亮的窗子琢磨,瞧不个出所以然。
但是,那里的医生怀疑是肺癌晚期。她男朋友在出差,她一时间没了主意,便联系了自己。
“昨天就该找我,平白耽搁一天。”他把汉堡推给她,“凡事要往好处想,也许只是肺结核呢?先吃点东西。那位说,能托人帮忙挂号,我在等电话。”
苏盼蠕动着苍白的唇,小声问:“你没告诉那位,是我生病了吧?”见范锡摇头,她笑了一下,“那就好,我不想让那位知道。搞得像是想借你的关系,让人家帮衬我似的。”
她是个自尊要强的人,范锡能理解。假如他开口,管声必定会出手相助,至少在经济上无需发愁。
“那位,是哪位啊?”小媛不解地问。
“是个见多识广的朋友。”
说完,他刚想再看看有没有专家号,“那位”深情的歌喉突兀地响彻餐厅:“雨过之后,不起眼的水泥地,也拥有一片蓝天……”
是陌生号码,他连忙接起,只听对方淡漠有礼地说:“范先生吗?您好,我是白总的秘书,我姓郭。麻烦您把病人的身份信息,还有要看的专家发给我。”
“好的好的,谢谢。”
范锡立即编辑信息,发出不过十分钟,苏盼就接到短信,提示她已经预约到胸部肿瘤内科的某教授,2小时后就诊。
终于迈出看病第一步,他暂时松了口气,告诉管声:“挂号的事解决了,帮我谢谢白总。”许久不见回复,应该是在忙。
走出诊室时,苏盼脚步虚浮,表情讷然。
小媛忙上前挽住她胳膊,扶她坐好,询问结果。范锡攥紧拳,等她开口。
她兀自呆了半晌,才说:“医生说CT片看起来很严重,应该已经发展至少两三年了,还有钙化的痕迹。约了明天的锁骨穿刺,看看是良性还是恶性。”
她漠然地瘪瘪嘴,小媛哇一下失声痛哭,仿佛已经看见了最坏的结果,引得她反过来安慰:“别哭了,不会马上就死的。”
范锡直直地坐着,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医院的冷气很足,让他如坠冰窟。去澳洲前她就总是咳嗽,真该逼她去检查,那时候开始治疗多好。
“你把严恺叫回来吧。”他低声说。
“做完检查再说,他跟的这个项目很重要。”苏盼无意识地抚弄着裙摆的死褶,“你们都回去工作吧,我也得上班去了。”
小媛惊呼:“还上班?!”
“我就请了半天假,回家干躺着又不能治病,”苏盼的眼神淡淡的,飘过候诊的人群,“还不如去公司,热闹点心里也好过点。”
把苏盼送回公司,小媛坐在广场垂头抹泪。范锡与她不熟,不知该说什么,把面巾纸留给她就走了。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更何况别人。
晚上,管声发来一张照片:“祝范先生万事如意——Lilith。”随后说,要赶时间拍夜戏,不能与他聊天了。没提挂号的事,似乎已将区区小事抛在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好友生病,粥粥全力帮忙。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就要甩掉男神了
第55章 厄运如陨石
范锡把照片转给老范,说回头就给他寄过去,得了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他心里憋闷,想早点睡,却辗转难眠,只好听歌。
偶像的励志单曲《盛放》刚刚发布,1小时就卖出几十万首。他塞好宝贝降噪耳机,开启单曲循环模式,听了两个钟头也不觉乏味。
忽然,苏盼发来消息:“听管声的新歌了吗?”
他回:“正在听。”
苏盼:“厄运,如陨石从天而降。对它许愿,它就是你的流星,你的光。听着听着,就不那么害怕了。”
他敦促:“不聊了,快睡觉,别多想。”
次日清早,他请假陪苏盼做锁骨穿刺,小媛也来了。
报告当天即出,是恶性肿瘤。苏盼在医院痛哭一场,却仍不肯耽误男友的工作,说就算让严恺提前几天回来,也不会变成良性,按照步骤继续检查就好。
“你是活菩萨吗?能不能为自己想想?!”范锡朝她发了火,在本该肃静的场所怒吼。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跟完这个项目,年底能升职。”
“我不管你了!”他在患者和家属的白眼中愤然离去,围着医院溜达。消了气,又回来了,还买了三瓶饮料。
苏盼用圆亮的眼睛瞪他,他也回瞪。渐渐的,彼此的目光都变得柔和,又恢复正常交流。他们认识太久了,久到甚至有了亲情,生不起气来。
他叹了口气:“尽快告诉你爸妈和你弟吧。”
她揪着裙边的线头,嘀咕:“过几天再说,这两天我妈血压有点高。”
“那你爸和你弟呢?全都高血压?”他的语气近乎于讥讽。
“他们在干装修,现在请假就相当于辞职了。”
“你不能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他用鞋底磨蹭着光滑的地砖,止不住地想叹息,又想发火。
苏盼只是淡然地说:“家里人不算别人。”
一天后,是肺部穿刺做基因检测,确定能否采用靶向治疗以及适用的靶向药,两周后出报告。还做了PET-CT,苏盼自嘲为“活体辐射源”,让他们24小时内别靠近自己。
尽管她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坚强,范锡还是趁着她去洗手间的功夫,与小媛商量:“你要是方便的话,去苏盼那住几天吧。她一个人,我怕她胡思乱想。而且她连着做了穿刺,肯定挺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