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29)
“在哪呢,在哪呢?”范锡坐起来,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
“啧,多显眼啊,仔细看看。”
“嗯……”他茫然地睁大双眼,竭力寻找,“看不到啊。”
管声捉着他的手指画了个圈,诧异地问:“还看不见?!什么眼神儿。”
他用力闭起发酸的眼睛,眉宇间皱成一团,接着猛然睁开,定睛看去:“真的看不见!我视力很好的!”
“其实……我也还没找到,哈哈哈。”管声肆无忌惮地大笑。
范锡白了一眼幼稚的男人,仰着头继续认真寻找。
没有观星经验的人,很难找出星座。他们终究没能辨认出南十字星,只看了个寂寞。不过,等到日出时,就可以知道方向了。
尽管一无所获,可星空依然很美。无需任何天文知识,只需一双眼睛就能领略。只是,凝望的时间一久,竟会产生彻骨的孤寂感。
四面八方皆是茫茫一片,背后的木筏下,半米开外,就是深深的海。
那里暗潮汹涌,未知的生物潜藏其中,也许正贴着他们唯一的庇护缓缓游弋,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漆黑的海底,似乎有一只空前巨大的眼睛,在静静凝视这艘小小的、不自量力的木筏。
灭顶的压迫感令人窒息,生生逼出深海恐惧症来。
“突然有点喘不上气。”范锡抚着胸口说。
“我是不会给你做人工呼吸的,”管声调侃道,接着音调变得低沉,“其实我也有点难受,这么漂着好可怕,一点也不美好。”
“我感觉,水下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为了缓解恐惧感,范锡吃了一颗红毛丹,也噗地吐进海里。
“别这样!”管声哑着嗓子低吼,“小心招惹到你说的那个东西!”
“呃……”范锡屏住呼吸,绷紧身体。
片刻后,管声说:“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近一点。”
范锡把帅呆赶到角落,慢慢靠过去,直到二人肩膀相碰。他们同时在这一点点安全感中舒了口气,像两节干电池,相互依偎着才能产生更多能量。
他感受着管声的体温,偷偷把头靠在对方肩上。蓦然间,一种青柠般酸涩的感觉充斥着心脏,随着血液涌遍全身。
这些年深深的热爱,终于化为此刻浅浅的心动。
忽然,那肩膀耸动一下,“这是你的脑袋吗?”
“啊,抱歉。”
感觉到那颗脑袋正在挪开,管声又说:“靠着吧。”
于是,脑袋又挪了回来,小心地靠住他的肩。与人肢体接触,让他感觉到踏实。他舒了口气,头一歪,也靠住范锡的头。
这样虽然gay里gay气,但很有安全感。
“有一个少年很贫苦,但他很喜欢仰望星空。同龄人都欺负他,他只有一个好朋友。”管声娓娓道来。
“你吗?”范锡问。
“什么啊,我在给你讲那个故事,《银河铁道之夜》。”
“哦,那你快讲。”范锡催促道,还扭了一下。
管声望着璀璨的星空,实在想不起主角叫什么,只好略掉名字,“有一天夜里,他意外登上了开往银河的列车。他发现好朋友也在上面,浑身湿漉漉的。他们两个一起畅游银河,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了非常梦幻的景致……后来他醒了,原来一切都是梦。而他最好的朋友,为了搭救落水者,已经淹死了。这段经历,让他更加努力地生活,决定要让自己和所有人都幸福。讲完了,我讲的不好,回头你自己看吧。”
说到这里,他一垂眼,发现范锡已经睡着了。从额头这个角度看去,睫毛又密又长,沾染了海上的水气,湿润地微翘着。
“靠,你让我讲,自己却睡觉,把老子当睡前故事了。”管声坐起来四下张望,灯塔依然没有亮起。一阵深邃的孤独感袭来,再加上晕船,非常难受。他毫不客气地推醒范锡:“别睡了,起来聊天!”
日出时,他们找到了方向。
在南半球,只要将手表12 点刻度,指向太阳的位置,则刻度与时针之间夹角的平分线,指明的就正北。
这还是管声参加旅行真人秀时学到的,范锡连夸他记忆力好,问道:“你参加的节目,有没有剧本啊?”
“有台本,上面会给出节目内容的方向。”
范锡又跟他打听八卦,管声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也都是道听途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别人。”
他们拿出旅行指南,参照着地图。若一直向北漂流,会到达巴布亚新几内亚。他们得返回去,向西南方走,那里有澳洲漫长的海岸线。途中遇见轮船、游艇或搜救队的话,就更好了。
装水的椰壳都被藤蔓牢牢绑着,范锡解下一个,拔开粗制的木塞,小心地喝了两口淡水。然后掰开一条烤鱼,把较大的那半递给管声。
后者皱眉摇头:“晕船,吃不下。”
“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划船呢。”
管声吃了点水果,接着他们开始往西南方划。跟海浪比起来,桨的动力简直不值一提,明明奋力划动却在倒退,好在时而可以扬帆借助风势。
这一天,除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什么都没遇见。因为缺少参照物,也不知走出多远,抑或只是在原地打转。
永无止境的颠簸让他们头晕,毒辣的日头晒得他们打蔫。二人无力划桨,甚至不想聊天,各自顶着一片芭蕉叶发呆。
傍晚一场骤雨,让身体恢复些许生机。
范锡用树叶当漏斗,向椰壳内补充淡水。同时,他们一起仰头张嘴,痛饮甘霖,姿势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天鹅。
“咳……”范锡揉揉鼻子,呛到了,清秀的脸庞瞬间涨红。
管声觉得这个场景很搞笑,抹了把脸苦笑一下,接着又感到淡淡的绝望和悲凉。不久前,他还躺在高档酒店柔软的床上,跟新晋宅男女神发消息。
她叫余可可,生得冰肌玉骨,走的是遗世独立清冷风,实际挺活泼。他在朋友攒的饭局上与她结识,聊得不错。当然,他们都不会在上升期恋爱,但多个朋友没什么不好,谁不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聊天呢?
而今,一切如云烟过眼。
年少成名天下知,所到之处,尽是鲜花、掌声、欢呼和闪光灯。从此,用不尽的奢侈品,跑不完的通告,赚不够的钱……代价则是找不回的灵感,憋不出的新专辑,以及面目全非的梦想。
或许,是因为他这两年有点飘了,觉得自己格外牛B,才会有此一劫。眼下,他倒是满腹灵感,可惜即将殒命。
是的,他们会死,不过不是现在。
如果木筏足够坚固,风浪始终平缓,靠着水果和雨水,大概能坚持十多天。
首先遭殃的是帅呆,他们吃了它,多熬了几天。然后,他们会逐渐陷入疯狂而原始的状态,被极端的饥饿剥蚀理智。
终于,某一刻,对面这小子出手了!他敛起温顺的微笑,将自己徒手格杀,拆吞入腹。
管声盯着范锡,胃里涌上一阵寒意。
想不到,一个当红偶像的最终归宿,是成为粉丝的盘中餐。真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雨停了,天边有晚霞。海平线一片金红,像上帝在吃火锅。
霞光中,范锡抹着脸上的雨水,朝面色凝重的管声笑了笑:“喝了个水饱,哈哈。吃鱼吗?不能留了,怕变质。”
在岛上刚烤好时,表皮是酥的。海上太潮,早已变得软塌塌。为保持体力,管声强忍头晕吃了两条鱼。
“天要黑了,也许灯塔已经修好了,我们就能知道该往哪走。”范锡满怀希望,四处张望,“凡事要往好处想,肯定会没事的。”
“但愿吧。”管声摸摸帅呆的脑袋,脱掉周身的衣物,挂在桅杆上晾着。他叫范锡也别穿着湿衣服,小心感冒。后者赧然一笑,照做了,不过留了一件。
“你非得穿着湿裤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