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31)
它浑然不知,正在用吠叫朝鲨鱼示威。
“吃尼玛!差点害死别人!”管声怒极,随手扇了它一巴掌。它先是咆哮,又用前爪搭着眼睛,躲在角落呜咽。
“你跟它较什么劲!它啥也不懂。”范锡轻抚帅呆的脊背,“总发脾气,怪不得你肾结石。”
管声不屑:“气大伤肝,没听说过伤肾。”
“五脏是相通的。”
“别提结石了,快划船。”
鲨鱼已经游远了,二人卯着劲地划向那座岛屿。太阳越升越高,它葱郁的轮廓愈加清晰,也愈加的……熟悉。
一根形状尴尬的礁石巍然屹立,是日天。
它与他们隔海相望,于无声中发出讥讽,仿佛在说:“小样儿,两个傻X,折腾半天又回来了吧。”
“草!”管声悲愤地哀嚎,把菠萝蜜船桨丢了出去。
范锡责怪:“干嘛呀你!这下好了,你又可以摸鱼了,只剩我自己出力。”
管声瞪他一眼,夺过他的桨,吭哧吭哧地划动。片刻后,他们在礁石区附近登陆,先把木筏推至浅滩,而后双双瘫倒在地。帅呆也无精打采地趴着,不断发出哀鸣。
长时间的担惊受怕、风浪颠簸,猛地接触到实打实的地面,管声登时不晕了,心里也踏实了。九分的失落和绝望中,夹杂着一分庆幸。如果没有这座岛,他们只有迷失在海上等死。
“别难过了,爸错了,爸不该打你。”他轻抚帅呆的头,发觉手感不对。略一侧目,原来摸错了。他低声道歉,又摸向另一侧。
“你占我便宜。”范锡嘟囔着整理蓬乱的发丝。
他们卸下“行李”回到营地,想拿起泡网和无患子去洗澡,却发现余下的物品被动过。睡觉用的帐篷塌了一半,里面的充气艇也有被拖拽的痕迹,留在沙滩上的字迹也乱了。
范锡毛骨悚然,看向管声:“救援来过?”
“不像,可能是蛇吧,也没再见过更大的动物了。”
“会不会是……人?”他压低声音,心底蓦然涌起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有什么东西,似乎正藏在暗处,用阴冷的目光偷窥他们。遇见鲨鱼之后,他的胆子变小了,或者该说是变得谨慎。
“别瞎说,如果岛上还有其他人,肯定早就出来了,干嘛躲着?”说着,管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也可能是鸟。”范锡自我安慰地笑笑。
“对啊,别自己吓自己。”
他们走向水潭,一路都离得很近。范锡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管声挤着,随后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摸了过来,牢牢握住他的手。
“别误会。”
“没误会,”他侧头弯起眼睛,“我也有点害怕。”
他不怕岛上有人,怕的是那个“人”不露面。
就像当你走进一栋房子,一个小孩笑着跑出来欢迎,这是温情片。而如果这个小孩躲在未知的角落,安静而阴沉地盯着你,那就成了《咒怨》。
而他们两个,竟然毫无戒备地生活了大半个月,期间还因矛盾各自为营。
恐惧感一丝丝钻出来,心上就像长了头发似的难受。人类总是有很多办法来自我调节,他们像小朋友一样手牵手,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体温。
洗澡时,管声创造性地用无患子泡沫和芦荟做成牙膏。范锡试了,苦得脸皱成一团,但表示认可。
管声又把野花碾碎,混进泡沫里,名曰“热带花卉洗发沐浴二合一”。范锡率先试用后,整张脸和头皮都变成了淡粉色,怎么搓都洗不掉。管声狂笑不止,随后把余下的丢掉了,说:“过两天就好了,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的。”
“万一呢?”范锡坐在水边,看着倒映在水中的粉乎乎的脸,顾影自怜,“天呐,我像小猪佩奇。”
“万一变不回来,我帮你找老婆,好了吧。”管声又笑了一阵,很自然地朝他伸出手,“走啦。”
他犹豫一下,把手搭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偶像和粉丝互相夸夸,约法三章
第26章 共同纲领
回到海边,范锡借来管声的口琴当镜子,瞄了一眼飞速还回去,简直无地自容。搁在从前倒没什么,可是心有所属的人,总是很在意外表。
该去找吃的了,可他们全都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看海,脸上透出深深的倦怠和迷茫。
“我只是试着让生活有趣一点点。”管声斜卧着,瞥一眼他的脸,笑了笑又望向海面,“我们大概,要在这儿住很久,但愿不会再犯肾结石了。”
范锡苦笑一下,就算不点明,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出海前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归结成一句话,就是希望破灭了。之前,他们有目标,有灯塔,有着对大海的无知所带来的勇气。现在,他不敢再出海,相信管声也不敢了。
他想起个故事,据说拿破仑远征埃及时,要穿过一望无垠的沙漠。进入沙漠后,行军速度越来越慢,而且有很多士兵失明了。他们并未患上眼疾,而是因为黄沙的色彩太过单调,导致眼部的感光系统出了问题。
于是,拿破仑让前哨提前在沿途插上彩旗,这样行军时只要盯着旗子就好。有了清晰的目标,没有人再失明,行军速度也变快了。
人需要目标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往哪个方向前进。而眼下的他们,就像在沙漠里行军。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暂时不会和管声分开了。
存在椰壳里的火种早已凉透,他们懒得生火,但考虑到岛上有未知生物,还是花了两个小时用火弓法取火。然后,就这么躺到天黑。
灯塔依旧没有亮。
夜里仍是三小时换一次班,而且要手握改锥。为保持警戒避免瞌睡,二人约定值夜者不能躺下。
懒惰有惯性,如此浑浑噩噩,靠着水果过了两天。由于体力的流失,他们愈发颓废。范锡率先意识到不能再丧下去,身体出问题是要命的。
“走,我们去挖贝壳。”范锡伸手把身边的男人拽起来,“我们需要脂肪,需要能量,不然身体就垮了。”
管声伸着懒腰,顺势牵过那只手。
他需要和唯一的粉丝互动、建立联系,来抵消绝望、颓丧,以及对肾结石再度发作的担忧。这位粉丝平凡的脸上,犹蒙着一层猪皮似的淡粉。此刻,那颜色似乎加深了,两片薄唇也轻抿着。
哈哈,跟偶像牵手,害羞了。就这,还老司机?
管声心里泛起酸意,不禁去想:若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也就是始终等不到救援,那么他会在这世界的角落变成一个老处男。悲哀,莫大的悲哀啊!
他身边美女如云,不是没有放纵的机会。但他爱惜羽毛,不想冒险。
“鲨鱼不会来浅海,嗯,不会的。”范锡喃喃自语,和他一前一后,在礁石附近齐膝深的水里找鱼、捡贝壳。
“你是不是有点PTSD?”管声问。
“反正,我不会再潜水抓鱼了。”范锡挖出一个肥蛏子,扔进斜背的医药箱,直腰看向不远处的日天神石,“你好啊,日天兄。”
管声朝它竖中指,叹道:“唉,只能被动等人来救了。要多久呢?等个十年八年,我早就老了、过气了。”
“我永远都是你的歌迷,无论你站着、坐着、躺着,还是装在盒子里。”
管声哈哈大笑,心口一热,迎上他真挚热忱的目光。那张淡粉色的脸上,也绽开一个笑来回应,指着日天道:“声哥,你看,它不屈不挠地立在那,多么顽强。”
“嗯。”
“我们也得振作一点,”范锡干脆地说,“好好生活,保重身体,千万不能生病。等灯塔亮了,我们再起航。”
管声看着那块礁石,就像看见一个敢于嘲弄苍天的斗士。
顽石有生命,人类的一生,只是它的一瞬。它打个盹,就是几代人的兴亡更替。他嘲笑它的滑稽,它又何曾看得起他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