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痛癖(86)
“你走吧,跑得远一点,我一定、我一定要去救阿决,他刚五岁,我不能让他自己留在那儿……他们会把他折磨死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戚寒不再言语,只呆愣地抬起眼望着面前害怕至极的爱人,沉默几秒,他倏地笑了,“我去。”
傅歌愣住了,“……什么?”
“我会把你的孩子带回来。”戚寒低声重复着,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满是悲凉。
他用沾满血的手指却温柔地擦拭过傅歌的眼尾,“怕什么啊,我在这儿呢。”
小beta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拿过钥匙,猛地推开人开门下车。
“滴”的一声车被锁上,傅歌隔着一层玻璃和他对上眼,瞳孔在一瞬间猛然紧缩又放大,心跳骤停。
“你要干什么……回来!戚寒你回来!”
他疯了似的扑到门边,拼命拍打玻璃,用拳头砸,用胳膊撞,用手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去疯狂拍打,却怎么都打不开车门。
戚寒早时就发现了,这辆车上的挡风玻璃全部是防弹的,只要他拖住那帮人,傅歌就能撑到祁川回来。
“别走!别走不要走!戚寒!你给我滚回来!”傅歌整个人都发疯了,撕裂的嗓子里全是凄厉的尖叫,躺在座椅上用脚一下一下踹着门,踹到车都跟着晃。
戚寒走到窗边,把手按在玻璃上,傅歌立刻凑过来隔着玻璃贴住他的手,“你不能去,你不能一个人去!他们在等着你!他们会杀了你的!”
老秦拉下孩子就是笃定他们会乖乖回去,腺体猎人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要钱不要命且极重义气,戚寒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他。
那栋别墅里等着他的不是抗争,只会是单纯的虐杀,他们甚至会在折磨死他之前活生生挖掉他身上的最宝贵的腺体,再用摩托车把他的身体压成肉泥。
诸如此类的下场,混迹黑白两道多年的戚寒只会比傅歌更清楚,可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用眼神反复描摹傅歌的脸,像是预判到自己死期的猫,在独自离开奔赴死亡前最后再看一眼主人。
“小歌……”
他用力低喃着,身上很疼很疼,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眼睛也逐渐看不清晰。
高大得像一棵树般的男人此时却脆弱到好像风一吹就倒,周身所有的温度都汇聚到了贴着玻璃的手掌上。
戚寒轻声说:“我好想再抱抱你……可是我不敢……”
只这一句傅歌的泪就冲出了眼眶,他的心脏狠狠拧成一团,绝望地摇着头:“不要走!别走……这不关你的事……你自由了,我放你走……我不再关着你了……”
戚寒温柔地笑了笑,指尖慢慢滑过他的鼻翼,防弹玻璃此刻像是一道隔绝生死的墙,傅歌在墙内哀嚎,戚寒在墙外低语。
“宝宝……你还相信我吗?”
“嗯……嗯!我信,我信!”
傅歌拼命点着头,眼泪像水一样冲出来,在他下巴上连成一片。
他的两只手全都砸破了,殷红的血糊了一车窗,又被他胡乱地抹开。
他快要看不清戚寒的脸了。
“阿寒,阿寒你听我说!我们的恩怨两清了……我会让你活着,你的人生已经彻底被我毁了,不要再为了我的儿子赔上性命……我自己去!让我自己去!”
可戚寒却屈起手指,宠溺地刮了下他的鼻尖,“你忘了吗,3月11号,你还要结婚的。”
他还记得傅歌画在画册上的婚礼场地草图,设计的戒指,还有充满甜蜜的3月11号的笔迹,和给自己的那场噩梦统统不一样。
小beta只有画这些时才是真的幸福吧。
“你会有一场像样的婚礼,有一个很可爱很勇敢的孩子,他叫阿决,对吗?”
戚寒很慢很慢地笑起来,涓涓眼泪流进了酒窝,“小阿决和你未来的……丈夫,都会很爱你,他们会陪着你,守护你,永远都不会欺骗你,不会像我一样,那么……那么混账的欺负你,你们一家三口会很幸福……”
“雪山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们小歌的人生,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山上下起了雾,夜风永远都吹不到他要走的路。
戚寒抬头看了看头顶昏暗的星星,隔着车窗珍重地吻上了爱人的唇瓣,他说:“不要哭,小熊先生再为你护最后一次航,我死都会让你们活下去。”
即便没有人祝他凯旋,绝望的战士依旧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如同雪原上的头狼会永远挡在自己的妻儿身前,戚寒要用自己的血,为傅歌再铺最后一次路。
身后的沃尔沃摇晃得愈发剧烈,还有持续不断的枪响传来,傅歌在试图用枪爆开防弹玻璃,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因为小beta崩溃的痛哭划破了夜色,一声又一声砸穿了戚寒的心脏,他的爱人快要哭崩了。
扯着嗓子叫、拼命地喊、用对他来说最出格的脏话谩骂,像在拼尽全力求戚寒不要走,可alpha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脚步。
就在他要拐进路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剧烈的“砰”,紧接着就是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戚寒愣了一瞬,僵硬地转过身,看到傅歌的上半身从玻璃窗的缺口中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他满头满脸全是血,苍白的脸被玻璃划破了好几道,右手臂上一条鲜红的口子从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扭头望过来时阴冷的眼眸里压着最决然的怒火。
仿佛从地狱活生生爬出来的索命恶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alpha.
戚寒在那一刻僵在原地,停止了呼吸。
他在想,原来我的死活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小beta上半身先着地,痉挛的手指抓着地上的草根把自己拉了出来。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戚寒的方向,踉跄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枪抵着自己的头,说:“你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小歌——”
“闭嘴!”
小beta厉声呵斥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明明声音那么狠戾,脸上却泪流满面。
他声线颤抖,说得又急又乱:“阿决不是我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我在国外时参加过一次志愿jing/子捐献,这枚jing/子被一个白人女孩儿挑走,生下了阿决,不幸的是女孩儿没几年就患了癌症,临终前找到了我,我才知道我在世界上还有个孩子。”
他说着话音一顿,干裂的嘴唇颤了两下,“他是老天爷……赐给我们这个家的礼物……”
戚寒心跳骤停,拧了下脖子:“你说什么?”
“我们……这个家?”
傅歌闭了闭眼,陡然笑起来,单薄的肩膀在夜色中难堪地颤抖。
“你以为阿决是诀别的诀,你以为我要和你诀别?对,我是想这样,我想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我做梦都想送你下地狱!我想你死想得要发疯!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他妈怎么都做不到!”
“啪!”的一声手枪被砸在地上,他冲过去照着戚寒的脸就是一拳,抓着人衣领的架势明明那么凶狠,可他一声声的抽噎却又那么可怜。
“你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毁了我,可我却连忘了你都做不到……我精神失控时是靠着你清醒,发情期崩溃时是靠着你硬撑,麻药失效时是靠着你从鬼门关爬出来!你以为3月11是我和别人的婚礼吗?你以为、我、要、去、和、别、人、结、婚?”
他一巴掌抽在戚寒脸上,“放你娘的屁!那是我给我们准备的葬礼!既然不能一起活,那就一起下地狱!”
如同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傅歌吼完最后一句就骤然脱力,放开戚寒的衣领滑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而满身是血的alpha第一次没有接住自己的爱人,他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珠足足怔了一分钟,眼泪都滚了满地都没有整合出最重要的信息,只在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时拼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