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痛癖(66)
傅歌把手指从嘴巴里拿出来,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好,你不舒服就先休息。”
他额角鼓起的青筋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喉结反复上下做着吞咽的动作,戚寒知道他在强忍着呕吐。
“那我们要两间房好吗?我回去之后有一场五个小时的视频会议,吵的哥没法休息。”
傅歌有些疑惑地抬头望着他,戚寒立刻换上满脸遗憾,补充道:“等把工作处理完,哥要马上来陪我。”
小beta不疑有他,“好啊。”
戚寒把行李帮他拿进房间,动作迅速地打开箱子,找了一套自己的换洗衣服就走了。
他们的衣服原本都放在一起,“恩爱的情侣”度蜜月自然要住同一间房,但alpha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因为傅歌马上要忍不住了。
他前脚刚出房门,傅歌后脚就冲到洗手间,连马桶都没来得及打开就狂吐起来。
中午吃进去的羊肉、馍、甜茶包括青稞糖,一点不剩被他全吐了出来,腥膻的味道混着呕吐物的酸腐充斥卫生间,小beta望着那满地狼籍,突然感觉自己这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他一下午没出门,蒙着被子睡了很久,直到半夜两三点才醒过来,打开手机立刻弹出来好多戚寒发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吃晚饭。
傅歌一条都没回。
他打开床头的小灯,赤裸着身体坐在床上呆怔良久,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烟。
女士香烟,烟管很细,裹着淡粉色的包装纸,一共有12根,傅歌把它们拿出来攥成两排,全部点燃。
然后手腕一转,猩红的烟头全部熄灭在大腿上。
“啊——”
极致的痛感在大脑皮层炸开,随着每一根中枢神经迅猛地蹿向四肢百骸。小beta哼叫着高扬起头,汗珠从他紧闭的眉眼旁流过,一路滑到性感的喉结。
他颤抖地抱住大腿,把熄灭的烟丢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源源不断的痛感终于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
“要继续笑啊。”瘫在床上的人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一字一句道:“明天还要陪我的爱人度蜜月呢……”
*
赛马的时间定在了傍晚,云霞和落日如同轻纱一般,遮住了格聂神山。
傅歌为了今天特意编了一头藏辫。
一个藏民姑娘为他找了好几条彩绳,编进脏粉色的长发里,再将一把粉亮的辫子在头顶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俏的脸蛋。
温柔的男孩儿身上立刻多了一股肆意的少年气,他灵动的眼眸像是停在枝头的百灵鸟,那姑娘说:“你比格桑花还漂亮。”
傅歌只散淡地笑了一声,“漂亮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纤细的手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手掌随之施力,猛地一拉——
一声尖啸的嘶鸣响彻长空,马头凌空昂起,长鬓飞扬,傅歌整个上半身都后仰至几乎水平,柔顺的辫子垂坠下来,琳琅的头饰被风吹出叮当响动。
在他背后,有鹰低飞过头顶,又突然盘旋冲天,展开双翅扑击向橘色的云彩。
这一幕在戚寒的相机里永久定格。
他发疯一般想要时间回溯到五年前,想这无法挽回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傅歌还是那个在马背上张扬肆意的少年,一个回眸惊动起连绵雪山。
“阿寒,等我十分钟!”小beta在进入队伍前朝他扬了下马鞭,“今天的第一属于我的小熊先生。”
“好。”
戚寒拿着相机倚在树下,不停抓拍他的精彩瞬间,虽然知道不该再抱有任何幻想,但还是忍不住期待那条赢给他的藏蓝色哈达。
“紧张啊?”有个藏族小伙儿和他一起等着同伴,把怀里揣着的马奶酒递给他,“尝尝,我自己酿的酒,喝点就不紧张了。”
戚寒也没拘谨,接过来喝了两口,“你也在等爱人吗?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为心爱的人赢下哈达的风俗。”
小伙儿腼腆地笑了笑,“是我的omega,还……没正式在一起,他非要我来终点等他,瞎闹。”
身体稍弱的omega很难跑过人高马大的康巴汉子,但这份勇气总是让人动容的,戚寒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回敬他:“祝你们幸福。”
小伙儿大笑,“扎西德勒!你和你的爱人也要幸福。”
戚寒的笑意僵在脸上,“或许吧……”
十多分钟赛马就结束了,傅歌又是第一个冲到终点。
只不过他拿回的哈达不再是藏蓝色了,而是纯白色。
戚寒脚步顿了一下,低下头把自己那些可笑的心思压下,心里再酸楚也没显露在脸上,强颜欢笑着朝傅歌走去。
小beta不出所料又被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女孩儿正是帮他梳头的藏族姑娘。
她直白地递出手中的哈达,要和傅歌交换。
这是当地求爱的风俗,如果愿意交换,则表示同样对对方有好感。
不知道为什么,戚寒突然没有了底气再上前。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女孩儿用自己的马头贴了贴他的马,说:“我等了你很多年。”
傅歌愣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五年前那次赛马,你是……第四名,是吗?”
女孩儿这才笑起来,“对!你说我是你见过最漂亮飒爽的姑娘,但你拒绝了我的告白,说你有丈夫了。”
傅歌怔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可笑至极,“不是丈夫,我……我当时有一个……男朋友。”
勉强算得上男朋友。
“没有结婚吗?”女孩儿问。
傅歌笑了下:“没结成……”
女孩儿突然皱起眉,语气也有些凶:“你这几年过得并不好,对不对!”
傅歌惊讶地抬起眼,又无奈地抿了抿唇:“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女孩儿的汉语不是太好,但她清澈的眼底却蕴含着充沛的情绪,现在那里面满是同情和惋惜。
“你以前像鹰一样,现在……翅膀折断了,不能飞了。”她很心疼这个曾让他春心萌动的男孩儿,像一朵被折断又强行救活的花,漂亮却虚假。
“还是不能收下我的哈达吗?我那年跑第四,只有白色的,今年跑了第三,他们才答应把蓝色的给我,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颜色。”
傅歌张着嘴巴呆怔半晌,突然上前,温柔地帮女孩儿把垂落的鬓发捋到耳边。
“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这么纯粹真挚的心意,不要再等我了,五年那么久,你用它来好好爱自己,好吗。”
女孩儿瞬间就湿了眼眶,执着地问他:“那你呢,你以后也会好好爱自己吗?”
在她看来傅歌并没有多珍惜自己,一个“自爱”的人不会有那样矛盾又绝望的眼神。
小beta却只是笑了笑,把自己的哈达展开小心地戴在她脖颈上,轻而又轻地说:“我选了一条非走不可的路,结果是粉身碎骨还是否极泰来都没有遗憾了。”
“那我就祝你成功好吗?”女孩儿望着他。
傅歌想了想,说:“不了,祝我离开时能干干净净,了无挂碍吧。”
躲在树旁的戚寒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傅歌把属于自己的哈达戴到女孩儿脖子上,他垂下眼捏了捏相机,默默退开。
*
两人在离终点很远的地方会和了。
傅歌还骑在马上,开口有些尴尬:“哈达……没有了。”
“没关系。”戚寒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哥陪我跑一圈就好。”
他记得五年前刚赢下比赛时傅歌是朝他飞奔过来的,一把将自己带到马上,奔腾向远方。
他们迎着风追赶夕阳的尾巴,一直追到山的尽头。
这次换成戚寒带着他,小beta没再赶一下马。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傅歌在行至山顶时问道。
“嗯,我记得她,五年前也是她最先冲上来和哥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