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23)
“什么?”
沈恪不难为他,直接了当地说:“上一次,两个不能吃辣的人非要吃麻辣锅。”
话音一落,林声也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们都意识到,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但他们已经创造了独属于二人的特别回忆。
这是值得庆幸的。
沈恪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咱们俩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喜欢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此话一出,沈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同样有这个感觉的还有林声。
林声知道沈恪没别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到自己。
非要做不擅长的。
是真的不擅长吗?是吧,否则为什么一直没有起色呢?
突然之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两个人都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好在,服务生很快就把酒送来了,他们都很想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愁苦,强颜欢笑拿起了酒杯。
“新年快乐。”沈恪说,“这是我大学毕业之后第一次有人陪着一起跨年。”
林声对他笑,轻轻跟他碰杯。
“我也是。”其实不止。
林声上大学的时候每一年也都是自己跨年,他孤独的时间比沈恪还要久。
不过这不重要,他们没有要跟对方比试的意思,他们只想感受当下,感恩当下,至少有一个人还能让自己暂时躲进一个美丽的梦里。
沈恪跟林声一起品尝这杯叫雪夜的鸡尾酒,冰冰凉凉的,带着些苦味。
明明是烈酒,可一口入喉之后,苦已经盖过了酒精的气味。
所以,这就是雪夜的感觉吗?冰冷苦涩?
他们还没真的理解这苦,口中的感觉又变了,苦涩之后的回味竟然是微微泛着甜,这让两人都觉得奇妙。
“你觉得怎么样?”沈恪指了指这杯酒,“这个雪夜。”
“蛮好喝的,”林声说,“很意外。”
很意外,原来下雪的深夜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先是孤零零的寒冷凄苦,一口含在嘴里,只觉得委屈失落,然而,没过多久,像是等来了另一个孤单的灵魂,二者相遇,相视一笑间,冬夜的雪化开了,藏在雪地里的花也开了。
这不正是他遇见沈恪时的感觉吗?
林声觉得一切都那么的契合,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口中那位作品不断、版税颇丰的作家,那么他跟沈恪大概就是柏拉图所说的人生来就要去寻找的那个另一半。
他先是盯着面前的酒,再是看向眼前的人,林声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关于爱和寻找的线索,当他望向沈恪的时候,他的文学世界就已经开始重建,似乎在不久的将来,那里会因为沈恪筑起高楼大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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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酒入愁肠,麻醉了神经。
林声开始觉得,酒精其实是个好东西,烈酒上头之后,该想的不该想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真实的和虚构的也开始分不清你我。
挺好的。
他杯子里的“雪夜”喝了一半,接过沈恪递来的“潜水艇”。
蓝色的一小杯,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沈恪有些意外,怕他这么喝太快醉倒。
林声被刺激得拿着空杯子定在那里半天没动,等再睁眼时,看沈恪都模糊了。
沈恪按了服务铃,让服务生给拿了两杯水来。
林声喝了水,嘴里的酒味儿去了点,人也稍微回神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心里憋闷,想借酒消愁,可是清醒的时候他又明白,自己最不该的就是在沈恪面前喝醉。
他的秘密太多了,他的破绽太多了,不敢喝醉,怕被看穿了。
林声攥着酒杯,觉得自己活得悲哀。
他突然很想跟沈恪坦诚相见,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是个失败者,失败到根本就无处安身的地步。
他觉得,以沈恪的修养,绝对不会当面斥责他,甚至还会风度翩翩地给他安慰,然后呢?之后呢?
林声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人的心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有那么一瞬间,林声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
“不舒服?”沈恪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林声的头上。
太温柔了,林声抬手覆在沈恪的手背上,舍不得,所以不敢赌。
有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就像那个宋铎,不停地出书,不停地跑签售、做演讲,对着那些读者和媒体侃侃而谈的时候,不也相信着自己是个成功的作家吗?
林声抬起头来,对着沈恪笑:“喝得太急了。”
“别急,”沈恪的声音融在音乐里,“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暧昧啊,有时候真的很致命。
林声的心思被他说得活泛了,心脏被他说得狂跳不止了。
艺术家都是恋爱高手吧,知道揣测人的心思,知道怎么拿捏别人的情绪。
林声把酒杯放回原位,看着桌上开得正艳的玫瑰说:“是啊,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心的机会,林声只迟疑了一下,就决定把自己的部分想法说给沈恪听。
他急需听众,或者说,他渴望沈恪走到他的世界里来。
“之前你跟我说,你的创作遭遇了瓶颈。”
提起这个,沈恪的手心也出了汗。
沈恪觉得不自在,他被这件事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他坐直身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恪其实有些害怕林声提起这个事情,更害怕对方问他为什么会瓶颈以及有没有变好。
瓶颈的原因,他说不出口,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件事非常恐怖,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认定为抄袭。
他现在是无意识地陷入在别人的风格中,但如果哪天,再稍一偏航,那就是抄袭,没得说。
沈恪怕了,他怕得要死,怕到不敢再继续画画。
一个创作者都不能有自己的独立风格,他哪有脸继续创作。
林声看出他的惶恐,知道沈恪一定也还没克服,但在林声看来,成功画家的瓶颈跟他这个迟迟没能起步的失败者的瓶颈是不同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林声在沈恪面前可不是失败者的设定,他是个“畅销书作家”。
“我这些日子也一样,”林声说,“很难写出满意的东西。”
他装腔作势,虚假的身份却说着真心话。
“在这个日子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但是难得我们有机会这样聊聊。”
沈恪看着他,重新将身体向前倾,准备认真地听林声说话。
“可能有些话恰恰适合在这个日子说,”沈恪望着林声,“我不知道你也在受苦。”
创作瓶颈对于创作者来说无异于受难,释迦摩尼游历世界来悟道,创作者在瓶颈之中体悟痛苦、崩溃和绝望以此来重塑创作的“道”。
有的人运气好,瓶颈期短而痛苦浅,有的人运气不好,或者索性抽身离去,或者陷在里面迟迟出不来。
很多时候,身处于这种情况真的需要借助外力来打破,沈恪觉得,林声就是那个最有力的外力。
他期待林声对他说些什么,因为他也想对林声倾诉。
“有的,”林声说,“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之前的稿子被编辑说文字没有根,故事的内核让人抓不住。”
沈恪不明白,安静地等着林声为他做完美的解读。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想不通那是什么意思,别人给我一个主题,我明明能写得很好,写到编辑和……”林声及时刹车,他猛然发现自己差点把一切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