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3重案组(202)
这种人嘴里就他妈没一句实话,罗家楠信他才有鬼:“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说没说过。”
“……”
张赫野朝天翻翻眼,又低头抠抠手,再理理看守所发的马甲,扥扥袜子抹抹鞋,就是不说话。
“问你话呢!到底跟谁说过!”
欧健不耐烦的敲敲桌子。他现在嗓门是越来越粗,脾气越来越冲。都说干刑侦的没好脾气,他也曾幻想着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可事实证明,对付这号滚刀肉,和颜悦色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它没用啊!
然而声色俱厉的主张赫野见的多了,就欧健这样脸还没晒黑的警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即便是吃过罗家楠的亏有点怕对方,可现在是在看守所的讯问室里,这俩人横不能在监控摄头底下揍他一顿。
罗家楠抬手一拦,示意欧健不用动气,探身向前拉近与张赫野之间的距离,盯着那双业已浑浊的眼珠,嘴角勾起个坏笑:“不说是吧?行,我一会就办手续给你放出去,回头找个馆子,我请你吃顿好的,咱饭桌上聊。”
“——”
张赫野闻言背上一紧。跟牢里待了那么些年,他知道有的警察并不是那么的遵守规章 制度,而且善于规避处罚。罗家楠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这我不好动手,咱出去找个没监控的地方再说。
还请他吃顿好的?吃顿拳头差不多!
欧健同样听出了弦外之音,下意识的看了眼师兄。老实说他不太相信罗家楠真能动手打人,但就对方那股子被刀枪子弹打磨出的气势和沁到骨子里的狠劲儿,哪怕是睁眼说瞎话,也能让对面的人不得不信他个七分。他很想尽快掌握这项技能,但师父苗红的教诲是,得自己先有控场的底气才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
硬碰硬没好果子吃,这点道理张赫野还懂,先不管后面能不能举报对方暴力审讯,就他这身子骨可吃不起眼前亏。冲罗家楠这块头这肌肉,真挨上对方一脚,不得在医院里躺一礼拜啊?
权衡片刻,他吭吭哧哧的:“……我这……我岁数大了……记性……记性不好……容我想想……想想……”
“快点想,我还有事儿,给你五分钟。”罗家楠顺手把表摘下来放到桌上,竖起食指朝表盘一指,“两点三十五,你要想不起来,我就去给你办手续。”
张赫野肩膀一缩,五秒钟没到就秃噜了:“不是我真没和别人说过,我就是吧……嗨!我让我女朋友去跟袁凯旋要过钱,她知道!”
“哦,合辙您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了,又干上敲诈勒索了啊。”罗家楠就知道,他不说,肯定是怕被牵扯出其他罪名。看来张赫野是不知道袁凯旋已经去世的消息,死无对证,这罪过早已一笔勾销。
他继续问:“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鲍兰,在……银都华裳上班。”
听到“银都华裳”四个字,罗家楠眼神一凛。这地方曾是老鹰名下的一间夜总会,他卧底的时候经常去,表面上看着干净,其实黄赌毒一应俱全。后来老鹰被抓了,作为犯罪分子名下的资产,这家店被查封了一段时间,重新开业的时候换了老板。他回归警队后是再没去过,也没听说治安缉毒的从那里面扫出过什么违规的东西。
“你让鲍兰跟袁凯旋要了多少钱?”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就……好像也就……十……”
“嗯?”
“一百万,一百万。”张赫野使劲咽了口唾沫,扯着瘦得跟褪了毛的鸡脖子一样的脖颈,力争清白,“我没敲诈他,那钱是借的!我跟他借的!”
“借的?欠条呢?”
张赫野转转眼珠:“这个……可能在鲍兰那吧……”
“行,我去问她,要是没有,你丫等着判无期吧啊。”
说完罗家楠起身就走,根本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他并不打算告诉张赫野其实袁凯旋已经去世了,怎么着也得让这掉钱眼里的玩意儿好好担惊受怕几天。
坐进车里,欧健问:“大师兄,现在是去找那个鲍兰么?”
罗家楠斜楞他一眼:“咋着你一会有事啊?”
“没有,我就问问……问问……”欧健错错眼珠,等车开上主路后谨慎的问:“我刚才那劲儿……拿的对么?”
“什么劲儿?”
“就……审张赫野的时候……”
“哦,还成吧,有你师哥我当年的风范。”
其实罗家楠压根就没注意这小子刚才拿的是什么劲儿,不过适当的鼓励还是有必要的,总不好天天打击对方,不然早晚打击傻了。
得到认可,欧健一脸开心的摸出手机,给曹媛发了个消息过去:【师姐,刚大师兄夸我来着,说我审讯嫌犯时有他当年的风范】
没过多会曹媛的回复就过来了,他兴冲冲点开,却又瞬间垮下表情——
【那个……你还是学点好吧】
TBC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将车停到银都华裳的停车场里, 罗家楠下车没急着进去,而是靠车门边点了支烟,默默凝视着装潢奢华的正门——左右两只雄狮, 不是传统的踩球石狮子造型, 而是更写实的金色不锈钢雕塑, 狮口大张狮鬃乍起, 宛如扑杀猎物瞬间的动态造型, 细节上堪称精雕细琢。
这俩狮子是他当年盯着铸在店门口的, 加上门头正上方那个半身天使像, 加起来造价款约三百万。那时底层马仔见着他,必点头恭敬的喊一声“平哥”。他是跟随老鹰左右的心腹保镖,和整个城市里最坏的一群家伙称兄道弟, 白日里恐吓勒索, 晚上夜夜笙歌。就在这里,他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沉沦于金钱与酒色之中。
没特么好人,他那时觉着。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蛋多脆啊, 随便敲一下,连蛋清带蛋黄就全流出来了。面对十万、二十万,有的人可以岿然不动,坚持原则,但是一百万两百万呢?一摞摞钞票小山一样的堆在眼前,崭新的散发着罪恶的味道——只要一想到有了这些,孩子出国的钱有了,老婆想住的大房子有了,爹妈的医疗费有了,兄弟姐妹紧张的家庭生活缓解了, 自己的前途也可以拿钱买了,能有几个人不动心?
每当老鹰收买过一个自己用的着的人后,罗家楠便牢牢的在心里记下对方的名字、职务、受贿金额,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拍照留证,然后想方设法的将消息传递给陈飞。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完全分裂成了俩人,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践踏法律和道德,一个则在隐秘孤独的角落里坚守着对警徽立下的誓言。
说没动摇过是假的,买东西不用看价签儿、到哪都有人点头哈腰的日子谁不乐意过?刚被老鹰提拔重用的日子里,网上炫富用的那些车,他想开哪辆直接给4S店打一电话就有人把样车送过来,抽的是几千块一条的烟,喝的是上万块一瓶的酒,谁惹他不高兴直接拿瓶子照头就浇,当矿泉水一样的用。
直到有一天去某地替老鹰的合作伙伴驱赶拆迁户,看到组织里的同伙一脚踹飞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被酒精泡涨的脑子一激灵就清醒了。钱是王八蛋,那一刻他彻底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它能让人不像人,丧失所有的底线乃至人性,变成畜生,化作恶鬼,张牙舞爪,穷凶极恶。
回去之后他找了个借口给那小子打了个半死,把长久以来积在血里的毒素全都压进了拳头里。
“大师兄,还不进去啊?”
欧健在旁边谨慎的问。他看罗家楠盯着大门口出神,一开始不敢多嘴,但等了得有十几分钟看对方还没动弹的意思,实在忍不住。
罗家楠回过神,冲他扯了下嘴角:“你来过这么?”
“没有。”欧健心说我这一个月的实习工资都不够进去开瓶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