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3重案组(112)
干裂的嘴唇抖了几抖,嫌犯闭上眼,声音不无绝望:“……我认罪……认罪……是我干的……我……我……我必须得杀了他……不然……”
他的声音顿住了。罗家楠眉头一皱,又往前凑了半寸:“不然什么?”
随即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人眼里闪过丝恐惧,吭吭哧哧地说:“不然他告……告发我……我一样……一样得坐牢……”
一样得坐牢?罗家楠仔细咂摸了一番对方话里的含义。两害相权取其轻,经济类犯罪的坐牢年限可比杀个人要短多了,另外如果认罪态度良好且退偿亏空的款项,十有八九能捞个缓刑连大狱都不用蹲。上百次审讯犯罪嫌疑人练就的直觉,让他敏锐的意识到这小子刚才那句话逻辑有问题。
刻意压低的嗓音,压迫感十足:“李立杰,别让我废话,也别跟我这藏着掖着……你啊,藏不住。”
肩头一震,李立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迅速对焦,同时呼吸愈加急促:“我认!人是我杀的!我都认!”
“这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就为怕坐一两年的牢?”
“我不……不想坐牢!”
“没人想坐牢,但是杀人偿命,不比坐牢严重?”罗家楠冷嗤,“别跟我说是财务纠纷,我不信。”
李立杰哆嗦了起来:“……真的……真的就是啊!警官!你抓我吧!求求你抓我吧!”
罗家楠始终笃信,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就李立杰这反应这语气,加之他作案后毫无隐瞒行踪的意图,实在不难令人联想他犯下杀头之罪乃是被逼无奈。
于是他的声音又低了两度,几乎是耳语了:“有人要挟你吧?拿什么?老婆孩子?父母?”
李立杰的表情瞬间冻在了脸上。他定定的看着罗家楠,眼中惧意分明,宛如面前坐着的不是警察而是高高挥起镰刀的死神——
“没有!没有人要挟我!是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然而他越是否认,罗家楠越相信自己的判断,干脆直截了当的提醒他:“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不过你早说一分钟,你所珍重的,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就能早一分钟脱离危险。”
“——”
恐惧、慌张、焦虑、不安,各种负面的情绪混杂于李立杰的眼中。他在权衡,罗家楠看的出来,权衡说与不说的不同代价。
这种时候逼他,极有可能是给人往死路上逼,罗家楠站起身,垂手轻敲审讯椅上的桌板:“给你十分钟,好好考虑考虑,我先出去抽根烟。”
撂下话,他回身跟做记录的吕袁桥招呼了一声,推门而出。其实他根本不是去抽烟,而是进了隔壁,将自己的想法跟盯审讯监控的陈飞和盘托出。陈飞亦有相同的感觉,听完罗家楠的话,立马给苗红叫来,要她赶紧安排人手先给李立杰的家人暗中保护起来。
“咳咳。”
听罗家楠低头跟那咳嗽,陈飞抄起瓶矿泉水递给他:“少抽烟,你听听你这嗓子。”
罗家楠接过水瓶,边拧盖子边自嘲的笑笑:“嗨,跟抽烟没关系,是刚才跟祈铭嚷嚷的。”
陈飞一挑眉:“又吵架啦?这回是为什么呀?”
“就——嗨,反正是给我气的肝儿疼。”罗家楠灌下半瓶水,有点急,喝完感觉有点往上顶,不由皱起眉头,“您知道他那人,一吵架就掰扯大道理,弄得跟我没上过学一样。”
忍住白眼,陈飞心说就你这刷你爷爷脸混下来的学历,和人家祈老师那仨博士学位比,是跟没上过学一样。
“祈老师说的话都有道理,你啊,虚心点听取——”
话说一半,他看罗家楠表情微僵,脸色唰唰褪白,心脏忽悠一下提了起来,赶紧上前抬手撑住对方的肩:“家楠——家楠!你怎么——我操!”
噗!
一口鲜血喷到了藏蓝色的制服之上。
TBC
第九十四章
“胃癌?”
陈飞听了, 声音一顿,紧跟着又问电话那头:“这就是他的说辞?”
“是,”苗红回复他, “李立杰说自己上个月查出胃癌了,然后亏空款项的事情被死者发现, 他上门去求对方看在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高抬贵手,但是死者没理,还奚落了他一顿,他气急之下就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医疗记录查了?”
“刚和医院对完,确实是贲门癌,而且已经腹膜转移了。”
透过病房门缝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瞧见罗家楠躺病床上还抻着个脖子往门外瞅, 陈飞稍微挪开几步, 压低声音说:“那我觉着这事也有问题,你想啊, 一个将死之人什么干不出来?他要是想给老婆孩子留笔安家费,受人指使杀人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先别审李立杰了,认完现场送看守所,联系个好点的大夫给他检查一下, 然后你们探组的人去查死者,看看他沾没沾要命的事儿。”
“知道了,头儿,哦对,罗家楠怎么样了?”
“死不了, 吐两口血而已。”
现在陈飞说的是轻松,可在监控室被罗家楠喷一身血的时候,他脸比那吐血的还白。旁边管监控的技术听他喊“快!叫120!”都喊岔音了,眼瞅着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扛起比三袋面还沉的罗家楠就往出跑。然后没多会祈铭也冲过来了,瞧见地上的血,人晃了两晃,被告知罗家楠被陈飞扛去外面等救护车,转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其实除了有点心慌有点晕,罗家楠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跟救护车上还和祈铭逗了几句贫。等进了医院被一堆神情紧绷的医护人员呼啦啦一围,听他们叨叨要不要下病危通知书,连头皮带后背立马倏地一紧,眼前是晕得天花板都开始转圈了。
现在好了,输上液血止了,他又活了。看陈飞推门进屋,他打起精神问:“撂了么?”
想起当年罗明哲心梗突发死在办公桌前的一幕,陈飞真心后怕罗家楠走他爷爷的老路,登时鼻子一酸,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你都这样了能不能消停会?罗家楠你可给我听好了,你要真他妈撂局里,那就是给老子办火葬场通知书呢,知不知道?”
看陈飞鼻尖眼眶都红了,罗家楠没敢继续问,自觉躺下。视线落到陈飞衣领子遗留的暗沉血迹上,略感抱歉的说:“头儿你回去吧,有祈铭在这就行,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你先让我把这口气顺过来的。”陈飞干脆拽过把椅子坐下,伸手从桌上拿过瓶矿泉水拧开盖咕咚咕咚灌下。罗家楠得禁食禁水,矿泉水是吕袁桥刚从楼下小超市搬上来,给祈铭和即将到来慰问的领导们准备的。还买了箱红牛和一豪华果篮送去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拜托人家好好照顾师兄。
要说年轻是不一样,两箱水加一齁沉的果篮,吕袁桥看电梯人多没等直接从楼下扛上病区,一口气爬六楼粗气都不带喘的。哎,陈飞心里默默感慨——不服老不行啊,有日子没扛过罗家楠这么沉的分量了,现在两条腿还抖。
罗家楠伸过没挂点滴的手够过瓶水,递到低头看肠外营养配比用药单的祈铭跟前:“你别研究那单子了,医生不会算错的,坐下歇会,喝口水。”
除了听医生说要用蝮蛇血凝酶止血,祈铭插了句专业方面的嘴,打从上救护车到现在,他还没见对方说过一句。着急是肯定的,但看媳妇那表情,似乎还有更难以释怀的想法。他估摸着是后悔和自己吵架了,也好,这回能长长记性,以后别没事老训他。
接过水瓶,祈铭默叹了口气,问:“用不用通知爸和妈?”
罗家楠赶紧摆手:“别别别!千万别!我姨夫那事他俩还没缓过来呢!你就别给他们添堵了。”
——到底谁给谁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