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3重案组(146)
眼看着奚凌拿出手机像是要通知卞钰家中情况的样子,林凯茹虚弱的出声唤她:“姑娘,你待会再打电话,先听我说几句,行么?”
奚凌眉头微皱,看向林凯茹的眼中充满警惕。卞钰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和这么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生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也曾年轻过,当然没你这么时尚,不过……”林凯茹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缓口气,疾病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力,“你选择相信你丈夫,选择维护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是姑娘啊,他是怎么对你的,我很清楚……他不拿女人当人的,是不是?”
奚凌紧抿住嘴唇,倔强的将头偏向一侧,避开林凯茹那双浊目的直视。很多人不理解被家暴者的心态,会认为离开有那么难么?其实难就难在施暴者的人格摧残,让受害者逐渐形成“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的心理,并且,根深蒂固。当一个人从主观出发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的时候,便会丧失抗争的勇气。
林凯茹非常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她就是这么被毁了的——
“他对你好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他打你的时候……”说着话,林凯茹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拉开颈侧的衣领,露出条颜色暗沉的疤痕,“你看,这是他用碎玻璃给我割的……他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割……我疼极了……我不敢反抗……”
她那满含屈辱的话音迫使奚凌挪正视线,落于伤疤之上,并为之愕然。
“……然后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全中国的人都会看到我光着身子的照片……”
伴随着沉重的叹息,林凯茹理好衣领。年轻时的她是个干净整洁的人,衣服一天一换,从里到外都熨烫服帖。后来病了,照顾不好自己,可但凡是头脑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孩子穿得整整齐齐。以前她没有能力反抗,久而久之,更是成了对方攥在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她是第一个被卞钰用暴力和威胁控制的女人,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也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所以,她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那个禽兽的真实面目。
向奚凌伸出筋络满布的枯瘦手臂,林凯茹语重心长的劝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对你这样……姑娘,你还年轻,还有的选……你有从头再来的资本,你完全可以过不受控制的人生……”
奚凌依旧沉默不语,眼神却开始闪烁——伸到面前的手虽然颤抖无力,却似乎有着无形的重压,让她每一口气都喘得异常艰难。
这时陈飞的手机响起,罗家楠打来的,说卞钰开始往回跑了。和赵平生互相交换过视线,他轻轻扶住林凯茹的胳膊,说:“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林凯茹无声默叹,借着陈飞搀扶的力道站起身。她不会责怪奚凌的软弱,改变已有的生活状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况且还是遭受精神控制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早在多年以前她就该站出来指控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曾经她以为卞钰是个体贴温和的绅士,不然也不会在小夜班拖班后没赶上公交而上了对方的车——笑脸忽然狰狞,从此坠入地狱。
目送陈飞的车远去,罗家楠皱眉啧了一声,转身回到车上。把林凯茹这张王牌打出去后,现在他们手里就剩下一把烂牌。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悬案组那边,哪怕有一个受害者愿意站出来指控卞钰都行。
上半夜罗家楠守夜,欧健跟后座上睡觉。他尽量克制抽烟的频率,不行就干叼一支跟嘴里,实在困的熬不住了再点上。然而这样约束自己的结果便是他没到两点就困的支不起来了,叼在嘴上的烟随着困倦的点头坠落。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惊醒了罗家楠。按下车窗,他看奚凌神情慌张,哆嗦着举着手,细瘦的手臂上遍布淤青,抽吸间流露出极度的惊恐——
“……罗警官……我……我作证……他……他……二哥……和那个司机……都是他……他杀的……”
TBC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奚凌身上的伤, 简直是触目惊心。由于很少接触活着的受害者,祈铭没有多少拍摄活体做伤情鉴定的经历,所以当奚凌身上的衣物褪尽, 露出遍布黑紫青红伤痕的身体时,他举着相机的手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中央空调恒温二十六度, 但奚凌却抖得像刚从冰窟里爬出来的一样, 恐惧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他……他知道陈警官他们……他们来过……很……生气……骂我……蠢……不该……给他们开门……他把我拖进……拖进卧室……锁上门……用手边……手边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打我……后来他打累了……用皮带把我拴在……床头……说……等睡醒了再……再教育我……该如何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夹杂着相机拍摄的声音。尽管是很轻微的响动,可奚凌每听到一次就缩一次肩膀。她被打怕了,任何一点点动静, 都是刺激惊鸟的弓弦。她看到了林凯茹的惨状,看到对方身上那烙印终身的屈辱印记, 她不想变成那样佝偻干枯的样子,更不想死——
“……我担心……他可能会……会杀了我……所以他睡着之后……我用牙……用牙拼命的咬皮带……”奚凌不断抽着鼻息,却根本就哭不出来, 她还没能从那种极端的情绪里缓和下神经, “……我不知道……不知道罗警官能不能……能不能抓他……可我没别的办法了……那个女人说的对……我早就……早就该离开他……”
“别担心,你现在是安全的。”
一旁陪同取证的苗红出言安慰她。早在进入重案组之前, 她曾在基层干过两年, 接待过一些被丈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人。以前她不明白, 为什么不被当成人对待却还不肯离婚。等接触的多了, 她才明白, 这些女人身为人的尊严, 早已被那些披着羊皮的狼给剥夺了。
这些女人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要么被打死打残,要么物极必反采取更暴力的手段反抗,最终落得个锒铛入狱。只有少数人会寻求法律的帮助, 她们的心态普遍是家丑不可外扬,以及挨打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而警官们在处理相关案件时,由于男方身上经常会出现反抗时的抓伤或者淤青,在没有影象证据的情况下很难判断到底是家暴还是双方互殴。
从祈铭的专业角度来看,兽性深刻在每个人的基因里,只是有的人能控制的住,而有的人,则肆意让其爆发。
奚凌的证词要待警方整理调查后才会生效,而这满身的伤,足以让罗家楠给那个酣梦之中的畜生抽醒并拷回局里。取证完毕,苗红问奚凌是回家还是去酒店住,奚凌果断选择去酒店。虽然那个畜生已经不在家里了,但他雇来的那些人依旧会盯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里,她丝毫没有安全感。
给照片整理好上传到重案组的工作文件夹里,祈铭去重案组办公室找罗家楠。深夜被叫醒的不止他一人,还有林冬和陈飞他们。卞钰已被缉捕归案,虽然抓他的理由是故意伤害,但有了奚凌的证词,明天检察院就可以以故意杀人来批捕。不过眼下不是庆功的时候,光有证词不够,毕竟奚凌的证词只能证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谎言,还是得把诸如通讯记录、行车路线等能钉死他的证据备足。
这些都是功夫活儿,干就是了,早晚能把卞钰送上死刑注射台。至于那些强奸受害者,林冬的想法是,如果她们知道卞钰被彻底限制了人身自由,那么该会有人肯站出来指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