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68)
屏风外的沈子珺不知在干什么,半响都不曾说一个字。
江殊殷又道:“倘若他还能回来,我想,他一定会亲口对你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哽咽,吓得水中的江殊殷立马站起来,从屏风上往外看。
沈子珺背对着他,微微弯着腰。他似乎用一只手用力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江殊殷一颗心猛地高高提起,暗道:江殊殷啊江殊殷,你还真是该死!
“……他回不来了。”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呢喃,江殊殷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子珺似乎被他这一问问的有些火大,一下扭过头大吼道:“他回不来了!”
看着他红通通的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江殊殷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沈子珺咽喉处隐隐发酸,可看着屏风上露出的那个脑袋,莫名的感觉很委屈的样子,还眼巴巴的在白色的水雾中瞅着他。沈子珺忍不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却没想到这一下吸得太重,把空气中沉重的气氛全全赶跑。
尴尬中,两人隔空相互对望着,看着沈子珺板着脸佯装严肃,江殊殷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干巴巴的唤道:“沈峰主。”
沈子珺淡淡“嗯”了声,江殊殷面露难色,皱起眉道:“你刚刚不是说,我要是再让你拿东西你就对我不客气,这句话作不作数?”
沈子珺道:“作数。”
江殊殷沉默一会:“……那,在你对我不客气之前,麻烦再帮我拿下衣裳,我要出来了,衣裳就在你旁边的椅子上。”
沈子珺:“……”
第81章 黎昕副本即将开始
“浅阳尊。”隔了门轻轻的唤了一声, 江殊殷便邪笑着推开沈清书的门。
见他进来,沈清书没有表现的有多惊讶, 见此,江殊殷合上门笑道:“看来浅阳尊早知道我要来。”
沈清书波澜不兴的抬起眼:“说吧,你把子珺怎么了?”
江殊殷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果然, 知我者莫过浅阳尊。”沈清书没有接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笑看他。江殊殷知道躲不过, 尴尬的轻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讨好的凑到他身后, 用手捏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也没怎么, 他毕竟是你徒弟, 我也不能太无礼不是?也就……也就让他小睡一会而已。”
沈清书静默片刻,回头朝他看过来:“你,把他打晕了?”
江殊殷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由衷的佩服道:“浅阳尊你真的是我的知己,当真是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沈清书一时间突然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江殊殷却体贴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下手很轻的, 打晕他后我还把他抱到床上, 为他脱去衣裳盖好被子, 总之他没有事的。”
沈清书低着头,从椅子上起身,开门去到另一间屋子, 一进屋,果然就看到沈子珺面色平静的躺在床上,脱下的外衣和靴子都整整齐齐的被人放好,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对身后悠悠赶来的江殊殷道:“我就不该让他和你一间屋子。”
江殊殷道:“这次真的不怪我,是他自己要和我一间的。”
沈清书道:“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有师弟,你是如何看待他的?”
江殊殷想也不想,答复道:“在我眼里,师弟就是用来欺负的,师父就是放在心尖上来敬重的。”
想起此人是如何对待自己和沈子珺的,沈清书颇感无语:他说的这句话,看来的的确确是实话。
江殊殷抬了椅子让他坐,又转身为他端茶递水,面色又乖巧又老实,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刚刚袭击完沈子珺的罪魁祸首。
弯下腰与沈清书平视着,江殊殷语气有些难过:“你要回坠云山了?”
沈清书才轻轻一点头,他又道:“我们刚刚才分开不久,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却又要先行离开。”
明明当年是你自己发誓说,从南翁处回来就再也不抛下我一个人……
委屈一阵,江殊殷灵机一动:“这样吧,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西极吧。反正坠云山从不插手正道的事,你去哪里没人管得着。”
沈清书和蔼一笑:“话虽如此,可怎好将坠云山中所有的事,都扔给弄玉一个人?”
江殊殷听他的口气还有商量的余地,赶紧加油道:“无妨的,我相信弄玉仙子一定不会有意见的!浅阳尊就不要客气了,随我一同去西极吧。我们西极可好玩了,小住个一年半载,或是五六载的,你再回去也不迟。”
沈清书好笑的看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我去?”
江殊殷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此番我们重回西极,不论于我们,还是修真界而言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坠云山虽避世不争,可你就真的不想去看看吗?世人总说我们西极如何如何的山穷水尽,其实那是他们没去过,我们西极的繁华可是很多人想也想不到的。”
他正费力的在这边坑蒙拐骗,床上的沈子珺似乎感受到什么,伸出一只手抓着浅蓝色的床帐,轻轻的扯了扯,皱起俊俏冷漠的眉头,嘴中含含糊糊的道:“嗯……师父,不要跟他去,不要跟他去……这个人他居心不良……”
“……”
“……”
江殊殷沉默一会,摸着自己的良心冲沈清书认真道:“浅阳尊你要相信我,他说的话不能信,我只是请你去玩而已,绝对没有居心不良。”
两人正说着,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汉子恭恭敬敬道:“爷,出事了!四爷的下落突然断了!”
谢黎昕在七恶中排行第四,这人口中的四爷指的是便是他。
江殊殷心头微微一震,却很快平复下来:“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屋外的人似乎在考虑措词,顿了许久才小心道:“可这次与其他几次不同,四爷他,他最后出现的地方被毁坏一通,地上还有鲜红的血迹……看周围的破坏程度,应该是四爷使用何欢铃造成的,至于那滩血迹,是谁的便不可得知了。”
“是谁的”着三个字他说的很隐晦,没有直接点出来。可明眼的人都知,谢黎昕此次出巡,仅仅只带了林怀君一个人,而那滩血迹既然出现在那,就只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的。
何欢铃本身,就是白梅老鬼炼制出的一件危害极大的法宝,非驱尸一脉不可继承。
自千年前白梅老鬼被杀后,何欢铃便成了极地宫的一个禁忌,每任极地宫的教主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封存起来,绝不触碰。
因而何欢铃自白梅老鬼后,可算后继无人。
江殊殷对何欢铃的认知没有多少,只知它能攻能守,号令地狱百鬼。
若说坏处……那便是走火入魔吧。
谢黎昕自打继承何欢铃后,性情大变,当然这不一定是何欢铃的作用。可他有时总会坐在某处,神情恍惚,对谢黎莺的死非常抵触,甚至常常会觉得谢黎莺没有死。
余司闰曾说:“但凡继承何欢铃的,无一不是执念太深。何欢铃这种东西,虽是极强的一件法宝,可它的危害却是让很多人望尘莫及。此铃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时日长了竟能控制人的意识,你越是不敢想,不去想的那个人,却偏偏时时刻刻都出现在你的脑海中,如此一来便会叫人走火入魔。”
江殊殷见过谢黎昕疯狂的样子,很脆弱,也很让人心疼。
但这毕竟是少数时候,谢黎昕曾为了让他放心,指给他看何欢铃上的一条裂痕:“殊殷你看,这何欢铃身上不知如何裂开一条裂缝。也正是它裂开一条裂缝,危害并没有多大,老实说,我完全不敢想象它若完好,那该是有多么的可怕。”
当时的江殊殷并不知晓白梅老鬼和沈清书的关系,也不知道人人传颂的英雄,杀去白梅老鬼的人就是他。但如今知道了,想起何欢铃上的那一条裂缝,他不由的朝身旁的沈清书偷偷看去:何欢铃上的那道裂痕,会不会与他有关?
走神之际,屋外的汉子得不到他的指示,颇有些坐立不安:“爷,这该如何是好,再过几月,我们可就要回西极了。”
江殊殷回过神来,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本来这段时间就忙,回西极之事已成必然,绝对是不可更改的。可回西极若是差了谢黎昕,那也是不成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脑袋是越发的疼。
连着叹了数声,他才终于开口:“可有通知肖昱和余司闰?”
屋外的人道:“还不曾。”
江殊殷道:“那你们去通知他们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此事由我去看看,最近回西极的一切事物就先交由他们定夺。”
屋外的人答复道:“是。”
江殊殷又问:“黎昕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哪?”
那汉子报出一个地名后,江殊殷便让他离去了,转而神色疲倦的对沈清书道:“何欢铃上有一道裂口,因而对黎昕的影响不是很剧烈。我猜他此番失控,恐怕另有原因。浅阳尊可要同我一同去看看?”
他说这话时,一直凝视着沈清书,却没看出他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以往如此的温润淡漠。
沈清书笑笑,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子珺。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江殊殷才猛地想起,这屋里如今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一号被打晕的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不由黑了一半脸:这个小子,早晚要打发他回坠云山,真的带着就麻烦。
一边却和顺的对沈清书道:“没事的浅阳尊,他这一睡不到明日午时绝对醒不了,咱们也就是先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他说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透露了怎样一个天大的信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清书已经愣愣道:“子珺不到明日午时绝不会醒……你你,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着他一副楞然,以及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江殊殷默默低下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错误的孩子一般,小声小气的悄悄道:“我准备袭击他之前,他防备心太大。所以在出手的时候,我怕他会很早就醒过来,所以就稍稍用了一点点力……”
“一点点……”沈清书闻言,轻轻说了一声。呆呆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不知春夏秋冬为何物的沈子珺,脸色与心中刹那之间就是倍感复杂,忍不住喃喃的问他道:“你与子珺有仇吗?”
江殊殷抬头看看他,又乖巧的低下头小声道:“自然没有的。”
心中却道:老坏我的好事,怎么可能没有仇?!
第82章 夜行
两人出门时, 天色还不算晚,富有苗疆风情的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
方才那汉子报出的地名也仅仅是在苗疆的边界。
说起来江殊殷也很不能理解, 怎么在苗疆的边界,谢黎昕竟还能出事,按理说这也算他的地盘。
“谢黎昕经常会如此吗?”沈清书微微垂着眉眼, 两鬓长长的黑发巧妙的遮去他的脸庞,让他身侧的江殊殷看不到他的神情。
提起谢黎昕, 江殊殷对自己这位好友,也算百感交集, 说不出心中到底是番什么滋味:“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触景生情, 难免会做出一些格外疯狂的事。”微微顿了顿, 他又接道:“就比如他姐姐喜欢兔子,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碰。”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 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知道,当年肖昱刚来时,曾带了一只兔子。他见到以后又欢喜又悲伤, 时而抱着小兔不撒手, 时而又把小兔扔到一边绝对不见。当时肖昱刚刚来, 不清楚这些, 所以都快把他搞糊涂了,一见到黎昕就一定要上去,问他究竟喜不喜欢。说来, 这黎昕也是,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险些叫肖昱以为他是不是有毛病,几次都抓着他上花惜言那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