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229)
妙音鸟出手相阻,十分瞻顾左右,不得施展。
忽然,木惜迟感到自己攻向天帝的招式被一脉熟悉的气息温柔化解。自己被这气息团团围住,杀招使将不出。再一看,原来南壑殊自远而至。
“绾儿,你且罢手。”
天族大势已去,只需最后一役,便可为母族复仇了。木惜迟心中一再自诫,今日只是来问个分明,不为作祸。若是作下祸来,他自己倒在其次,却要令已接管了天河防务的南壑殊为难。所以他初始时并非抱持着拚命的决心。眼见南壑殊果然来阻,他便甘心情愿地罢战。
南壑殊来至身前,凝定看着他双目。而后向妙音鸟乞道:“尊者,今日之事还请遮掩一二。”
妙音鸟点点头,说“放心”二字,随后恭敬地催促木惜迟归返佛境。此刻已然灰心,木惜迟悲凉地望着南壑殊,对方却丝毫不再给予回应。
行出云殿,木惜迟心如遭刺一般疼痛。自己已身在释门,往后与南壑殊相见便不易了。他住了脚,向妙音鸟好言央告,容他一时半刻,回去同南壑殊说几句话。获准后木惜迟返身而去,来至殿门左近,听见里面动静极大。忙入内看时,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一时不得要领。
只见半空盘踞着一尾巨龙,飞云掣电,度雾穿云,但远近不离御座,只在顶上游弋。木惜迟料得是天帝真身法像。南壑殊持着离火剑,半兴云雾,正与他对面相抗。那巨龙虽被锢住,可眼射迸星,弯爪狰狞,龙首向前一挣,如钢密牙死死一咬,几乎要将南壑殊一口吞了。
木惜迟心念电转,原来南壑殊赶来,并非要阻拦他复仇。而是要替他做这件胆大泼天之事,替他向天帝讨命。可如今他是天河防务,这一来不仅渎职,亦且连死罪也犯下了,难道他竟全然不顾自己了么?
六界之内,能够如意运转水火之人,除南壑殊外,便是上古龙族。龙鳞冷硬,遇火不焚,南壑殊的离火虽远胜世间一切火种,却奈何他不得。
南壑殊纵跃上下,几乎寄命于龙齿咬合之间。只见他掌中笼着一团纯白火焰,欲趁机投入龙口。
天帝死不足惜,设若南壑殊因此获罪乃至身死,却叫木惜迟怎不肝肠寸断。他绝不肯他如此犯险,纵身向他赶去。
妙音鸟随后而至,看见这一幕,跃起尖鸣一声,化出兽像,将翅一展,尽力挥去,南、木二人被罡风一卷,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二人欲在狂风中执手,妙音鸟却不由他们如此。左翅一扇,将南壑殊逼至北天门,右羽一扬,使木惜迟投向南天门。如此南北殊途。花影同着叶重阳赶在此时将南北把住,豁开云雾,破通天路,协力将二人抛下凡间。
第202章
瑶泽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城。水路四通八达,码头日夜喧嚣,商船来往不绝。居民富庶,文化繁荣。
可要论这里面头一个儿最最富有的人家当属城南司徒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巨贾富商,家中主公主母俱在,还有一位千娇万宠的小少爷,时年十五,顽劣异常。凡他走过一路,沿途的丫鬟、小厮,哪怕猫儿、狗儿、雀儿没一个能安生的,没一个不闹得人仰马翻的。丫鬟好好干着活儿,他偏要去逗一逗。把丫鬟惹哭了,他涎着脸央告。总之别人哭,他就能笑。别人笑,他就要寻些事故。狗见了都想绕道。家中老爷头痛,可唯此一个独苗,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只望哪里寻一位能降得住他的教书先生,将其导入正轨。
这日正是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周家屋檐的铁马叮叮当当,堂屋桌上的一叠豆腐皮儿糕点已经被蒸干了水分,长出一条条裂纹。屋子外边,一条甬道延伸而出,道路另一头是花厅,管家正提溜乱转,迟迟等不来消息。
“少爷中了,少爷中了,老爷,夫人,中了中了……”管家一听,喜得乱颤,抓着报信小厮的手往堂屋里跑。周家老爷夫人也早立在槛下张望。
“中了第几名啊?”
“回老爷的话,一百八十四名!”
“……”
老爷眉心的皱纹又加深了几许。
总共不到两百人的考试……
这样要紧的当口,少爷是不在家的,此刻他正带着小厮,在一所宅子的院内。地上的草长得有三四尺,人在草里,草平人腹。草里秽土瓦砾,左一堆右一堆,到处都是。再怎样看,都实在是一所废宅。
“你这样的一座宅子怎么肯漫天要价!你说的那个价,买十个这样的都还有余。”
宅主人也横的很,“少一个子儿也不行。你们这伙公子哥儿的心思我全知道。不就是看上我家隔壁那个姑娘了么。”
小少爷被说中心思,红着脸也不敢驳。等交房钱的那一天,房主先收了钱,交了房契地契,而后才说:“我劝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呀。也不要兴头太过。正经人家的小姐都藏在深宅大府,谁成日价给人议论纷纷的。就有你们这些高粱纨绔争着戴绿帽呢!”说完一溜烟跑了。
这里小少爷气得跌足,一把将房契地契当破纸扔了。天天攀住墙头,看那姑娘在院中抚琴,练字,练剑,空手劈柴,空手劈砖,单臂拿大顶……
“!!!”
小少爷吓得从墙头跌下来,正跌在姑娘眼皮子底下。
“嘿嘿嘿,我是你隔壁邻居。”小少爷有些尴尬,拍拍手起身一瞧,更尴尬了。姑娘身量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每每从墙头上看,倒是看得出姑娘身材修长,却也不想竟修长到这个地步!姑娘好像是个热肚快肠的人,那双炙热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姑娘罢,可以说是玉洁冰清,也可以说是玉树临风。可以说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也可以说器宇轩昂,伟岸英拔。
简单来讲,“姑娘”浑身都是男子汉气概。
“你说你是我隔壁邻居?”
姑娘说话了。
十足十的男声。
“我是你隔壁邻居——的朋友……已经绝交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回见了您嘞……”小少爷转过头撒丫子就跑,被拉着后脖领子提了回去。
“向小公子打听个事儿。”
“好说好说,全城我都熟。连宫里也有门路。”
“司徒老爷的宅子哪里走?”
小少爷不想他竟打听到自家头上,警惕地盯着他。“你找我……找他们家有什么事?”
“在下有件稀世珍宝敬献老爷。”
“什么稀世珍宝?”小少爷两眼放光。
“天上有地下无。稀世之珍,千金难求。”
小少爷听了心里不禁热辣辣的。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凡世上有的,他都看腻了,眼下竟又有稀世奇珍了?当即便道:“我领你去。”
一路上小少爷兴兴头头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干什么营生?”
男子一一对答:“敝姓南,贱名壑殊。祖上三代皆是清贫读书人。去岁才从外阜迁居至此。”
小少爷道:“你家既清贫,又有什么稀释珍宝了,别是什么古书字画罢?我可不稀得那些。”
南壑殊莞尔:“不是古书字画。”
小少爷听了,这才放心。
这里司徒老爷会了男子,见其形容典雅,体段峥嵘,真是喜不自胜,爱到心里。起身紧走几步,一把拉起南壑殊的手。也不问来由,就要请客吃饭。
南壑殊倒是矜持,“听闻老爷欲替少爷聘一西宾。”
司徒老爷忙道:“对,对,对。”
南壑殊躬身道:“在下毛遂自荐。”
司徒老爷都快喜极而泣了,“先生真是天赐的好人,由先生教导犬子,他必能弃恶从善,改邪归正。”
这里小少爷都傻了,“你说好的稀世珍宝呢?”
南壑殊笑道:“正是在下这一身才学。”
小少爷登时眼冒金星,气个倒仰。
“少爷可曾有字?”
老爷忙道:“还未有字,先生给赐一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