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43)
如此一想,木惜迟惊觉自己竟对南壑殊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时小皇帝忽然两手握拳,额上沁出冷汗,似乎梦中惊怖。木惜迟忙搂进怀里拍背。没一会儿,小皇帝又睡踏实了,不凶不闹,好可怜见的。一张小嘴微微嘟着,看得木惜迟心痒难耐。可终究害怕弄醒了小祖宗,只好在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让你白天那么凶,此刻还不是由我揉搓,我想亲就亲!把你小脸儿亲肿!有本事起来打我呀!” 木惜迟一面在心里叫嚣,一面力道均匀地给小皇帝柔柔拍着。可后者别说醒来了,就连往日斯文的睡相也维持不住,不久竟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口水更是流出来淌了木惜迟一袖子。木惜迟爱得一塌糊涂,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在嘴上香了一口。小皇帝似有所觉,梦中嘟囔了一句什么。木惜迟忙紧着拍了几下,小皇帝嘴角翘了翘,又安稳了。
早上。
窝心脚。
“哎哟,疼……”
“出去!”
“喔。”木惜迟听听外面动静,有宫人轻轻走动的声响,约莫又该早朝了。“嘻嘻,那么陛下,咱们明早再见吭。”说完,木惜迟捂着肋条下了龙床。刚走没几步又回转来,笑道,“陛下,我昨晚不小心亲到你了。你要是想报仇,就十倍八倍地亲回来,如何?”
“你……”
小皇帝还没来得及拔剑,木惜迟早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仗着身上还有三四成灵力,木惜迟在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各个宫殿都飞快逛了一遍。他倒对这宫内景致无甚兴趣,只一门心思要找到那个小小年纪不在自己闺房里学绣花,却非要嫁给小皇帝的少女皇后。
终于给他碰到两个闲磕牙的宫女,话里话外说的貌似正是那位中宫皇后。木惜迟悄悄尾随两人身后,不久来至一座精致宫宇,门首匾额上写着“凤仪殿”三个描金大字。这自然是皇后的寝宫无疑了。
只听里头一女子声音说道:“陛下午膳摆在哪里?”
有宫人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朝罢留了几位大人在议政殿,现下殿内还无人出来呢。”
“这道菜不要动,放到那掐丝锦盒内,春喜随本宫去一趟议政殿。陛下议事辛苦,一定腹中饥饿。”
那宫女应诺,随后道:“娘娘与陛下真是伉俪情深,什么都为陛下想到了。难怪陛下对娘娘爱重有加,这些年也没有再纳妃。”
女子轻笑一声,似忽想起什么,道:“文姬那里没有风浪罢?”
宫女道:“她能掀起什么浪来,听说现在连装扮也不装扮了,整日价素面粗裳,横竖陛下也到不了她宫里去。”
女子咯咯娇笑,半晌语音急转直下,阴恻恻地道:“判定一个人是意气风发还是受尽磋磨,只看她气色眼神便知道了,再不然,两三句话经过也必知道了。咱们从陛下那里回来,正好去探探那贱婢。你这几年的工夫有没有成果,到时便见分晓。”
宫人忙道:“奴婢奉娘娘的命,不敢不尽心。奴婢的忠心,娘娘看过便知。”
木惜迟正不耐烦,就见一美妇领着个丫鬟从殿内走出。只见那美妇华衣浓妆,眼眉斜飞。
这就是小皇帝的结缡正妻?木惜迟几乎不曾惊掉了下巴。
好家伙,小皇帝才十三岁。这个皇后少说也有二十五六了。这哪里是娶了个老婆,分明是供了个晚娘!不禁在心里又心疼起小皇帝来。
听说要往议政殿去。木惜迟先她们一步到了。只见内监进去又出来,皇后敛衣整袂随着内监进了殿内。不多时,出来一簇人,都穿着官袍。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满面含春笑着走出,一手扶了丫鬟,逶迤往某个冷僻的宫苑去了。
木惜迟隐身在柱石后头,醋得直咬牙。正要进去看小皇帝。却见殿门又敞开来,魏铨手捧着方才皇后拿进去的那个食盒出来,揭开盒盖,交给外头当值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去倒掉,悄悄儿的。”
木惜迟见那食盒内的菜馔还好好在盘内摆着,像是纹丝未动的样子。
那小太监躬身应喏。魏铨足的看他去远了,这才轻轻掸了一下儿拂尘,招手唤来一名宫女,道:“陛下午膳在这里用,你去命他们摆膳。”
小半晌,那宫女领着几个人回来,各人手里都是一色简素的茶盘,上面略略几道精致菜蔬,别无荤腥。
起先木惜迟见小皇帝没有用皇后送去的膳食,正高兴,可又害怕他饿着了,毕竟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不吃饱,会长不高个儿的。随后看见摆膳,又放了心,这下饿不着了。可当看到那些菜时,又担心得不行。小男孩子只吃这些东西,身上哪能有力气呢!
木惜迟又想起南明,那孱弱难支,略动一动就气喘如牛的样子。干什么都慢,唯独那件事欲“速”而“不达”。
木惜迟越想越烦躁,到晚上,还没挨到亥时正刻就又偷摸儿来了小皇帝寝室。掀开帘幔,小皇帝平稳地睡着。木惜迟拿手轻轻抚了抚小皇帝脸颊,正要上,床,忽然一个天旋地转,人已趴倒在榻上。回头一看,小皇帝正怒目而视,一手死死按在他后背,一手持一柄明晃晃短刀,刀刃抵在木惜迟脖颈之处。
唔呀,大意了。小皇帝装睡。
其实木惜迟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脱身,那柄短刀虽厉害,可在他手里也只能是脆如薄瓷,只消稍稍用力一捏,也就粉碎一地了。
但木惜迟不敢在小皇帝跟前显能。一来他对南壑殊有着天生的敬畏。二来,他也怕小皇帝被吓到,拿他当妖怪了。木惜迟于是假意“哎哟”一声呼痛,随后连连求饶道:“陛下好俊的身手,小的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陛下捉住了。求陛下饶命,小的胳膊已折了,后脊梁骨疼的厉害,八成儿肋条也……”
“你究竟要干什么?”小皇帝冷冷打断道。
“小的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陛下睡得安不安稳。陛下您忘啦,小的能驱梦魇,能帮陛下安神……”
“住口!”
小皇帝怒不可遏,木惜迟还在满嘴不知死活,“陛下,皇后娘娘那么贴心,给您送吃的,您怎么不吃啊?我看那道菜也不是荤腥,难不成皇后娘娘宫里的食馔不合陛下的口味?可皇后娘娘出殿门的时候可是一脸笑意,很是开心啊。陛下,您是怎么一边讨厌皇后一边将人家哄得那么高兴的啊?”
小皇帝闻言微微一怔。木惜迟趁着他一分神,立刻扳过身子抓住小皇帝牵制自己的手,再一个旋身,脱开身去。
“陛下,不只你会功夫,我也会啊。不如咱们就在您的龙榻上切磋一二,如何?”说毕,坏笑着朝对方扬扬眉。
“你究竟是何人?顶替漆迟有何居心?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漆迟这个人,一切都是你的编造?漆家玉佩为什么在你身上,你将漆世子怎么了?你已杀了他么?”
木惜迟:“???”
“陛下,您在说什么啊?”
“你若是岐国细作,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孤?莫非你是魏王余党,还要再重演一遍弑君夺位的罪行?你为什么要问孤对食馔合不合口味,难道你在孤的食馔里下毒……”
“停停停……” 木惜迟脑仁儿嗡嗡的,“小陛下,你就是每天想太多所以才会梦魇的,我真的是漆迟,我小名儿叫绾儿,您往后就叫我绾儿,”木惜迟十分露骨地将身量未足的小皇帝上下一打量,“或者……叫我绾……大哥也成……”
小皇帝英眉倒竖,一丝玩笑的心思也无,没等他说完,身形疾驱,持刀逼近。寻常凡人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木惜迟却看得明明白白,身子一侧一躲。两指合并,精准无比地点在小皇帝持刀手腕的大陵穴上,手腕懈力,短刀落地一声脆响。木惜迟也不去管它,另一手揽住小皇帝就势倒在床上。小皇帝刚想反抗,木惜迟一掌轻轻拍在身上。
仿佛那一掌有什么魔力一般,小皇帝登时有些迷瞪,紧绷的全身也霎时放松下来。脑袋里那些可怖的猜想也随之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