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57)
“陛下,”木惜迟弱弱地叫了一声,“多亏了我自小跟着师父学武,才没有被毒死。”
小皇帝:“你师父?”
“嗯,我师父教给我凝神运气,这样能抵御邪毒侵害,还能怡心养性。”
小皇帝忙问:“那么孤将你师父寻来,替你彻底解毒。否则,孤终究不放心。”
“那个……“木惜迟心里打个颤儿,“我师父是方外高人,眼下不在褚国,也不在岐国,他浮来暂去,居无定所。我也只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本事,后来他老人家仙游去了。”
小皇帝皱了皱眉,垂下眼帘。
木惜迟忙道:“陛下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说着下地蹦跶了几下,“一点儿事也没有。”
小皇帝攥住他的手,“孤对不住你,孤没有护好你。”
木惜迟看出小皇帝眼中的悔痛,原本想极力撺掇小皇帝重惩皇后一家,此刻也不好说出口了。
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已高出自己半个头来,比初见时长大不少,但即便如此,他肩上担着的也是超出年纪所能承受的重量。
起初小皇帝让他不要与皇后一党对立,因着韩家与大褚皇庭有着无法割裂的关联。韩家世代为将,其军权已超乎想象。小皇帝不能以武力削权。
当年贼子谋逆,小皇帝作为储君,可谓九死一生。等到荡平贼寇,仓促登基,放眼满朝,中坚砥柱已去之八、九。剩下最完整的权利核心正是在叛乱中始终立场中立的韩家。
故而,在韩家抛出皇后这方筹码时,小皇帝接受了。自此,韩家日渐显赫兴隆,同时也日益野心勃勃。
而今国耻未雪,岐国及其附翼小国仍旧对大褚虎视眈眈。当世之下,盲目换将必致军心不稳,诚乃大忌。
这些都是小皇帝和他说的,说时轻声慢语,木惜迟只当故事来听。直至今日,看见小皇帝眼中万千隐忍,才明白其中痛楚。
“陛下,您快别这样。您这个样子,我好心疼。” 木惜迟说着,眼圈儿又红了。“我会照顾自己,我很会照顾自己的。我要好好儿活着,陪在陛下身边。直到陛下死了,我才敢死呢。”
郑通在一旁听得汗如雨下,想要出言阻止他乱说,却一看小皇帝那眼神,又生生把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人俩人海誓山盟,死生契阔的,大逆不道的话也成了蜜语甜言。我一个光棍儿跟着瞎较什么劲呢……
当晚,小皇帝由于不放心,宿在了水木堂,命郑通在外随时候命。
木惜迟夜里咳嗽一声,小皇帝便将郑通喊起来,直到确定木惜迟是被他自个儿的口水呛着了,而不是鹤顶红毒性延迟发作了,才放郑通出去睡觉。一夜折腾了数次,只待清晨,郑通才得了“赦令”,挂着两只黑青眼圈儿回了太医院。
作者有话说:
郑通:俩老yb,夺笋呐!!(晃头)
第135章
过后几日,木惜迟不好太活跃,只得合情合理地扮演一位身中剧毒、死里逃生的病人。小皇帝不时来望候,他都蔫蔫的。任凭小皇帝柔情款语,他都只抬一抬眼皮敷衍了事。
实则在没外人的时候,他木惜迟如何让厨房流水价地弄菜弄肉吃,如何闲得发急,生龙活虎地在院子里持剑弄枪,打拳动武,这些事小皇帝都在兰汀那儿探听得一清二楚。
这日小皇帝还没到,花影却来了。来了也不说话,只背着手,心事重重的样子。
木惜迟几番询问之下,花影方道:“前些日子你私自以啖稽移转云雨的事叫天帝陛下知道了。”
原来这天帝陛下最喜用某地的雨水烹茶,因着此地有着别处都没有的一类花木,那雨水落在上头,待到雨过天青,再取花木上积下的水烹茶,别有一种清香。因而风伯、雨师格外关照此地,时时不忘施云布雨。可偏偏这一日的雨水应降却未降。且又发现其他不少地方云团雨水已布施完毕,结果却并未落雨。
天帝不解,着花影之父花知微问话,这才使木惜迟露了马脚。
花知微回禀道:“有人用啖稽将各地的云雨都撷了去,俱落在褚国雍州这一处地界。”
天帝疑惑道:“啖稽?不是在司命星君处么?”
花知微道:“啖稽曾被一分为二,其一仍交在司命手里,下剩的那块敬献给了太子殿下。此前殿下已将此镜赏了人。”
“喔?赏赐何人?”
“便是水济仙君的小侍童。在大公主芳诞后不久,二人行了永书之礼,现已是师徒了。”
“竟有这等事。”
天帝又将星宿官请来问话,得知日前曾有双子星坠落。
“可是哪两位仙家下凡造历?”
星宿官掐指皱眉,摇头说算不出。天帝亲自推算,这才发现有障眼法,更有偷梁换柱一番操作。
星宿官听了不解,“水济仙君劫数未至,为何要下凡,又为何瞒人呢?”
天帝面无表情地道:“不为他自己,倒为他那徒弟。下凡也是为避劫。”
星宿官刚要点头,又觉出不对来,“他那个徒弟听说是个散仙,又何来天劫呢?”
花知微皱眉道:“可见绝非散仙。”又向天帝颔首道,“陛下勿要忧心,我命影儿查一查此子来头。”
天帝却道:“不必。”随即便将此事翻过,又说别事。
花知微下来后还是和花影提了,命他留心。花影答应着,转身便来了褚宫。
木惜迟听毕花影的转述,有些愣怔怔的。“我把天帝烹茶的水抢走了,我给他赔不是。我还赔他十盏茶,一百盏也行。”
花影看着他不语,实则花影话只说了一半,那落后一篇关于他身世的对谈并没告诉出来。
半晌,花影倏地一笑,“且不用你赔,天帝是大度的人,不会为这点子事同你计较。此番就算我捅的娄子,往后再不替你混出主意了。我来也是提醒你,万事谨慎些,不能任性胡为。”
说着就要走。
“师父携我下凡是犯了天条么?” 木惜迟在后问道。
花影回头看着他,只听又说道:“我是不是给师父闯祸了?如果是,花影哥,你代我转告你爹爹和天帝陛下,那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同师父无干。”
花影正要说话,殿外忽有人报,传漆迟陛见。
花影莞尔,朝他挤挤眼,“快去罢,有人想你了。”
这时兰汀跑了进来,花影倏而不见了。
兰汀喜气洋洋的,木惜迟却没什么心思,“陛下叫我去做什么?”
兰汀:“公子不是时时盼着陛下召见么,管是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
及至到了南书房,小皇帝正在批阅奏疏。木惜迟便拣了个地儿坐下,兀自想他的心事。
半日,小皇帝抬头看他不吭声,不似平素活泼,便咳了一声,命他将灯芯剔一剔。木惜迟起身剔了灯芯,又回去坐着。不一时,小皇帝说茶水冷了,让另斟一盏来。木惜迟又去斟茶。面上始终淡淡的,没有笑脸儿。
“陛下,我有些困了,想回房睡觉。” 木惜迟说完欲起身。
小皇帝放下笔,喘一口气道:“不知怎的,孤方才觉心中有些不畅。”
木惜迟一听,忙也不走了,伸手摸了摸小皇帝额头,“也不热呀。别是晚饭吃多了,积了食?”
遂将魏铨唤进来,让他吩咐炖一碗山楂羹来。魏铨领命而去,不一时端了羹回来。木惜迟接了,打发他下去,自己亲自喂小皇帝。
“不要这个。”
“啊?”木惜迟忙劝,“这个东西味儿薄,陛下用一些消消食儿,还能醒脑。身上就爽快了。”
小皇帝:“太酸。要甜的。”
木惜迟:“想吃甜的?只怕这个时候吃甜的心里更不受用了。”
小皇帝就不说话了,木惜迟无法,只得又吩咐去炖雪梨。
好容易炖好了,小皇帝吃了一口,说:“不甜。要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