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上(298)
“……是的。”
西列斯默然。
迈尔斯苦笑起来:“所以我们才不想调查这事儿……您能明白吗?有人在妄图掀起一场阴谋,而我们……我们是驿站。我们没必要掺和这事儿。让他们搞去吧!这和我们无关!”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最后两句几乎是大声嚷嚷着说出来的,但是很快,这种情绪就滑落下去。
西列斯说:“这发生在黑尔斯之家。你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迈尔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问:“那份手稿上究竟写了什么?”
迈尔斯说:“大概是说深沉的阴影中隐藏着璀璨星光……这样的话。类似的话。阅读了手稿的启示者只来得及跟我们说这个……他的精神状态在很短时间里就崩溃了。
“据说那可能与宝藏有关,所以人们才会阅读。有些死者的朋友给我们说,他们正在寻找财富……所以才会寻找这种神秘手稿……
“事实是,这种探险者在无烬之地数不胜数,所以他们死了也是……也是,某种意义上,合理的。我们都见多了这种事。”
西列斯皱了皱眉,因为迈尔斯流露出的态度。
不过……“深沉的阴影中隐藏着璀璨星光”,这话有点耳熟。
他想了片刻,就想到了原因——从卡贝尔教授的“安全屋”里,多米尼克找到了一份手稿。那来自于胡德多卡的信徒,并且很有可能来自于琴多与探险队共同发现的那个神庙遗迹。
在那份手稿中,胡德多卡的信徒隐隐对胡德多卡的陨落流露出一种微妙的愧疚与不安,就好像是他们造成了胡德多卡的陨落一般。
手稿中有这样一句话:“该死!一群骗子!一群疯狂的、无耻的、唯利是图的骗子!”
这句话似乎巧妙地为“梅纳瓦卡吞食了胡德多卡”这个猜测作了注解。毕竟,在大众观念里,商人就是唯利是图的。
不过,现在西列斯在意的是,手稿中也提到了这样一句话:“我在那注定罪恶的深渊里,望见了星光。”
这与现在迈尔斯所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星星的光芒……星之尘。
这附近正有一个星之尘矿脉。西列斯想。
这件事情恐怕有不少人都知道。毕竟,去年有商人在这附近挖矿的事情,不可能隐瞒得严严实实,顶多就是不可能有人知道更具体一些的地点而已。
……星之尘。
西列斯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恐惧。
他想,为什么星之尘能够成为启示者魔药的必备辅料?为什么星之尘可以充当能源,甚至于拥有如此高效的能源利用率?为什么……
那些工人变成了雕像?为什么偏偏是雕像?
西列斯十分在意此事。
因为,就算工人们因为“星之尘的诅咒”而死亡,但是,为什么偏偏能够具体到“雕像”这件事情上来?他们怎么会接触到胡德多卡的力量?
因为星之尘?
可是星之尘……为什么星之尘会与胡德多卡有关?为什么一个普通的星之尘矿脉会与一位特定的、具体的旧神扯上关系?
星之尘究竟是什么?
星星的光芒……真有这么美好吗?西列斯想。
他想到了深海梦境中,那腐烂的星星眼睛,和从腐烂的星星眼睛里爬出来的蜘蛛。
西列斯长久的沉默似乎也并不让迈尔斯感到奇怪。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有些……无从下手。实话实说。先生,您愿意好心地调查此事,这是因为您好心。
“但我们……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说完,他摇了摇头。
西列斯回过神,斟酌片刻,说:“关于这件事情,你还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迈尔斯想了片刻,然后说:“他们都死在营蓬里,无一例外。这也可以说是其中一个共同点。”
西列斯点了点头。
迈尔斯正要告辞离开,西列斯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所以,你们在马戏团的团长身上也找到了那份手稿吗?”
“什么?”迈尔斯明显地一愣,然后思索了一下,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毕竟,他才死没多久。”
他叫来了一个调查人员,问了一会儿,然后奇怪地说:“他们没在马戏团团长的身上找到那份手稿。”
西列斯下意识皱了皱眉。
米基的死因与其他那二十几个死者一样,但是案情却显得不太一样。他便斟酌着问:“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现场调查一下吗?”
他指了指马戏团的那个帐篷。
“您去吧,我会和他们打声招呼。”迈尔斯点了点头,他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您真是个好心人,先生。”
西列斯心想,他的行为或许在无烬之地显得特立独行……不过,他可不是在多管闲事。
玛丽适时地说:“不过,诺埃尔先生,你起床之后还没吃早餐吧?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西列斯恍然,然后点了点头。
迈尔斯便去找那些调查人员说事情,大概是说一会儿西列斯过去的时候让他们放人。而西列斯则与玛丽、琴多他们一起先去吃顿早餐。
西列斯一转头,就瞧见琴多略微不快的神情。他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今天早上的琴多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安静。
琴多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不打扰你。不过——”他迟疑片刻,“我只是觉得,应该我来提醒你,你还没吃早餐。”
西列斯默然片刻,随后失笑:“所以你在和自己生闷气?”
“当然。”琴多理所应当地说。
西列斯觉得琴多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他说:“别想这么多了。去吃早餐吧。都快九点了。”
“所以你饿吗?”
“有点。”西列斯说。
“为了正事就宁愿饿着吗?”
西列斯反问:“否则呢?我们总得解决这烂摊子。”
琴多嘟囔了一句什么,最后他说:“我总觉得其他人没什么用。晚宴的事情最后也是靠你解决的,现在这事儿也是你正在调查。你总是很忙。”
“我习惯了这种状态。”西列斯说,“当然,我的确很忙。”
琴多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我必须得赶上你的脚步。不能让你把我扔到脑后。”
西列斯沉默地望了望他。
琴多也望着他,随后戏谑地说:“诺埃尔教授,当您沉浸在思考之中的时候,我可是始终注视着你。要是想让您把我放在心里,我可得更加努力一点才行。”
西列斯的心中生出了些微恼羞成怒的感觉,那感觉大概就像是一只小动物在你的脚边绕来绕去,而你急着去做正事,又没法真的狠下心将这只小动物踹走。
所以到最后,他只能狼狈地与他绑定在一起。
西列斯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多思考这事儿。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就转移了话题:“去吃早餐吧。”
“那我就当您默认了。”
西列斯:“……”
琴多好整以暇地说:“指望您说点真心话,那恐怕是很难的。但反正,您能明白我的心意就行。”
“……别用敬称称呼我。”
“您就只关心这事儿?”琴多反问,然后又笑着说,“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讽刺您,而是为了让您知道,您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
西列斯平静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就是在讽刺我。”
琴多一噎,站在原地,嘴唇动了两下,但无言以对。
西列斯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该吃早餐了,琴多。至于我们的事情……”他停了停,“那不是现在该谈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