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77)
外界,分魂定神盘从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密纹如瘟疫蔓延。
这传承了千年,万年,由大圣九梵龙逆鳞所化,离仙器仅有一步之遥的真器,竟就这样,碎成了漫天飞灰。
褚寂重新化作烟雾,卷起各处窍穴中鲜血狂涌,全身肌血枯萎,成了个纸包骷髅的殷停和已经碎成碎块的大砍刀,消失在原地。
无有天。
上至蹈海大妖,下至麟虫蛇羽,皆齐齐将目光投向一个地方。尽管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种冥冥之中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事物的悲戚却在他们酝酿。
乱。
妖族群魔乱舞,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让他们失落怅然的源头。
菖尤同样不例外。
按着八卦步法小心翼翼穿行在万灵屋法镇阵中的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惶恐,而让她不安的根源……
很近,很近!
就在万灵屋中!
她眼神陡然锐利,完美幻化人身的肉体,居然隐隐现出植株的原型。
她一改谨慎,步伐飞快,呼吸间将唯一被允许进入圣地的祝临风甩开。
看着发丝变成树藤,背影写满慌乱的菖尤的背影,祝临风心头一跳,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萦绕在心间。
待他的视野中再次出现菖尤的背影时,便见她呆呆地伫立在一根硕大的空荡光柱前,腰部以下已经现出树根原型,杂乱的根条扎根进地面。
“菖尤前辈?”
祝临风迟疑地唤了声,不详的预感化为实质,阴云般盘踞在心头。
良久,菖尤转动着遍布树纹的脖颈,原本秀丽妖冶的五官尽显恐怖狰狞,宛如虫蛀的大嘴张开,露出内里瘤子般的树脉血管。
祝临风心中一突。
只听菖尤发出尖利的女妖嘶吼,
“是谁!是谁!!是谁!!!”
而祝临风也终于看清了,洒在光柱周围的宛如惨白骨灰的残迹。
“分魂定神盘,碎了……”
第57章 做了美梦?
一剑凌空,飒飒剑意刺得皮表生疼。
初一掀开眼皮,便见一柄宝光阵阵的法剑在眼前不断放大,顷刻间就要砸到殷停自以为迷倒万千小娘子的俊脸上。
他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何落到被刀劈剑刺的可怜地步,条件反射地想侧身躲开。
动,动,动!
然而,此时的情况却十分古怪。
任他如何挣扎,身子都像失去了知觉,莫说做出飞跃的大动作,便是抬一根手指也不可得。
完蛋,不会被褚寂玩废了吧,他惊恐地想。
他紧紧闭上了眼。
“铛!”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后,一道声音响起。
“胜者,青阳道宗,乐知道人!”
好像没事?预感的疼痛没有产生,与剑刃触碰的地方反而产生了奇异的酥麻感。
还别说,挺舒服的。
殷停再次睁开眼,向周围看去。
这是一个类似比武台的地方,他对面,站着个反握法剑,却至多能看见斜扣在胸膛上对襟的修士。
台下,围了一圈打扮颇有古意的修士。
视线从台下修士们的脚背上划过,这奇怪的视野让殷停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在做梦。
那么此时,自己是作为“法宝”,被人拿着比试?
他将视线后移,果然看见了身形熟悉的人——从废铜烂铁中捡了他的嘴毒小子。
这次殷停知道了外人对他的称呼——乐知。
青阳,乐知,这两个名词放在一起,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曾听人说过,却记不起来究竟是何时何地听谁说过。
“乐知师兄,恭喜了。”
“恭喜。”
“恭……”
还不等他想明白,上下晃动的视野打断了他的沉思,同时,接连不断的恭喜声,传入耳中。
被恭喜的乐知却不买账,视线始终放在三步远的地方,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连一声敷衍的回应都欠奉。
活似个目下无尘的大公鸡。
殷停默默评价。
彻底将众人甩着身后,踏上幽僻狭窄的羊肠小道,方才还一副赢了都是应该的,本人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臭屁神情的乐知,突兀地笑出声。
“哼,庸人真是惊怪,莫非忧心我会输?”
声音写满洋洋得意,直让他唯一的听众殷停直翻白眼。
真该让方才那群人看看,他们尊敬的师兄在私下里的嘴脸!
“缘生,”
这名字过于陌生,殷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唤那柄剑,也就是他“自己”。
法剑被举起,视野范围随之变高。然而古怪的是,他却看不清乐知的脸,一团朦朦的白光面具般罩在他脸上。
殷停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是这个梦再真实,再有条理,也不可能出现超出他认知的,没见过的面孔吧?
只是个梦罢了。
“你可真废物,”乐知嫌弃道:“若不是我分出法力护着你,恐怕你连第一波法力震荡都承受不住。”
他像把法剑当成了活物,唤着剑的名字,絮絮叨叨地说话。
真是个活物,又恰巧听力健全的殷停,额角青筋直跳。
“若不是为了护着你,我何必和那等蠢物纠缠多时。”
语气难掩嫌弃。
殷停也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合着是嫌弃自己废材,拖累了他,损了他潇洒的风度呗。
对此,他的评价是——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君不见真正的高手能人,便是以青草为剑,亦能销铁如泥。
也就是没长嘴,若是能说话,殷停非得和这臭小子来个以文会友,好好论一论究竟是谁废物。
时间就在这一人一剑的互相埋怨指责中,悄然流逝了。
日头西沉,人家炊烟袅袅。
殷停又被乐知带着,做贼般的蹲上了百姓家的屋顶。
院子中还是那棵柿子树,梦境中的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不同于前回的硕果累累,柿树叶黄枝凋,再不复丰腴之态。
他们从日头朦胧的黄昏,一直待到星子稀疏的深夜。
听着高低起伏,颇有节奏的虫鸣,殷停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看向数个时辰中一直维持着临危正坐,正对庭院,连手指头都没动过,仿佛石化的乐知。
他是在等人,殷停知道。
许是夜色寂寞,星子寥落,不说话的乐知让殷停觉得,他身上萦绕着,驱之不散的浓厚孤独。
又过去约莫刻钟,一片枯黄的柿叶缓缓自枝头飘落,庭院后的一间屋子,突然亮起橙黄火光。
光影从窗户和门的缝隙中,流泻进庭院,柿叶被照透,殷停捕捉到连续的叶脉。
随着火光亮起,乐知身边的孤寂悒郁的氛围活泼起来,他身子前倾,尽管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一定是亮亮的。
屋内传来琐碎的说话声。
殷停听觉并不灵敏,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乐知却突然用力攥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啪!”瓦片碎裂。
乐知往前迈了一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止住脚步,颓丧地垂下脑袋,吐出的呼吸都带着失落。
他反复坐下,站起,显然内心正处在极度的挣扎煎熬中。
殷停觉得莫名其妙,视线在乐知和亮着光的屋子间来回,想去就去呗,摆出这副犹豫不决的小女儿姿态作甚?
许是听见了殷停的心声,乐知仿佛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吐出口浊气,飘身进了庭院。
缘生剑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仿若抱着溺水时的浮木,世间仅此唯一的依靠。
室内。
摇曳的烛光中,殷停曾见过一次的小女孩,正披散着发丝埋在床榻上的锦被中。
她露在褥子外的小脸惨白,双眼紧闭,眉头难受地蹙起,小小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殷红。
榻边的案台上放着铜盆和打湿的面巾,她的母亲取来面巾轻轻为她擦拭虚汗,焦急地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乐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屋子,站在榻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榻上发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