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105)
而整件事情的真相是——逍遥剑宗贪图药王谷仙器,渡人琴,遂联合早有异心的师兄,范良文夺取仙器。
这一切被朱幸撞破,不得已之下才杀了范良文,而后师门为免渡人琴落入外贼手中,临危受命朱幸携带至宝出逃,以待重整师门。
这和殷停听过的版本,说是颠倒黑白也不为过,真正的大奸大恶成了范良文和逍遥剑宗,被冠以外魔之名的朱幸倒成了良善之人。
他这话里并非没有漏洞,但殷停却很识相,充分发扬了听众精神,只听不问。
凡朱幸拍案的,他必跟着愤慨,凡朱幸怒发的,他必跟着谴责。
不管心中信不信,面上倒是信了个十足十,只差拔刀上逍遥剑宗为老大哥讨个公道了。
最后还是苦主朱幸,拦着义愤填膺,拍案而起的殷停了。
“朱大哥,你别拦着我,想他逍遥剑宗贵为第一剑宗,正道魁首,竟然贪图大哥师门至宝,害得大哥飘零至此!还让大哥平白背上千古骂名,我……”
殷停脸红脖子粗。
朱幸扔下信香,拦在他身前,规劝道:“事情过去已有千年,我早就放下了,贤弟莫要冲动,那逍遥剑宗可不是好惹的。”
“这如何行,我呸!”
殷停像个拦都拦不住的毛头小子。
朱幸叹了口气,说:“兄弟赤忱之心,为兄晓得了,只是那剑宗何其势大,”他上下扫了殷停几眼,“以贤弟这修为……”
话未说透,意思却是传达到了。
饶是殷停戏意正酣,闻言,也不由得面上一僵。
心中叫骂连天,死猪头,说谁修为低劣呢?你像我这个年岁,连我的脚指甲盖都比不上呢!
混了千年混成个猪身,可别说咱们是一处来的,我还嫌丢人呢!
他扯出个笑,配合地说,“小弟愚钝,于修行一道上不得其法,相较长兄差之远矣。”
这话吹得朱幸通体舒坦,捻着痦子上的黑毛,豪爽地说:“我见贤弟经脉中法力有凝气成丹之象,可是在寻那几位地药,你们闲隐门中千年前便有这传统,让真传出山寻药的。”
殷停思绪如电,从师父还真没诓我,果真是自行寻药的,到这猪头怎知我闲隐门传统?
两个念头一转,也仅是呼吸的工夫。
他略一思量,也就想清楚了,朱幸是千二百年前的人物,知道闲隐门也情有可原。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谁不认识谁?
他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听长兄这话的意思,是曾见过蔽门真传了,不知是哪位师兄前辈,竟有幸和长兄结识?”
“呵呵,”朱幸冷笑两声,跌坐回大背椅,“结识说不上,结仇倒是真的。”
殷停被他笑得血都凉了。
究竟是哪个害人的同门得罪了这猪头?没有这么坑害晚辈的!
见殷停面色不对,朱幸解释了句,“千年前的往事,祸不及三代,如何也算不到你们晚辈身上。”
“再者说,真得罪我的,也不是元应春,而是,”他语气加重,鼻息粗浊,怒目圆睁,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
“程——商。”
殷停脑子中炸了道惊雷,闪出大片白光。
你说谁?你再说一次?
他甚至分不清这两个名字的出现,哪个哪个带给他的错愕更多些,活似两柄大锤,将他砸懵了。
“元……元应春?”殷停结结巴巴,“师门中并没有这一号人物啊。”
不得不赞殷停句鬼机灵,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忘套话。
“不应该啊,莫非已是死了,”朱幸拧着眉头,思索片刻,而后恍然道:“元应春是他俗家姓名,你没听过也是应当,他的道号我记得是……”
“余醒。”
朱幸一击掌说:“正是余醒,贤弟可有印象。”
殷停哆嗦着嘴唇,魂魄已然离窍,仅凭借本能,说道:“正是蔽派掌门。”
元应春是掌门!
褚寂百般警告他堤防的人竟是掌门!
初时的推测尽数被推翻,掌门有极大可能对他们陷落虚为天之事并不知情,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褚寂和至今不明身份,藏匿于门中,与他暗通曲款的内应。
是谁?!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碍于朱幸在侧,殷停只能竭力控制着五官。
“竟让他混成了掌门。”朱幸哼了声,显然对元应春极为不屑。
他这猪头颇为贴心,念着殷停在场,倒没有当面辱及掌门,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贤弟可知我是如何沦落成这般田地的?”
殷停勉强打起精神,将元应春掀起的巨浪压下了,聚精会神地听朱幸谈及千年前的密辛。
“昔年,我为躲避逍遥剑宗的追捕,携带渡人琴藏身于菡萏城。”
殷停暂且被转移了注意力,精神振作起来。
这段他熟啊,能说能唱。
剑宗掌教赤霄真人,诛杀尸面人魔朱幸于菡萏城,夺回渡人琴归还药王谷,可惜药王谷因外魔之难元气大伤,人才凋敝,以至于道统断绝,两代后自愿加入逍遥剑宗,渡人琴从此便由剑宗守护。
这段彰显赤霄真人神威的斩外魔戏本子在大乾流传甚广,殷停想做当世无一的大剑仙,也受了些许赤霄真人的影响。
“却被逍遥剑宗走狗,程商寻到踪迹。”
“程商小儿趁我不备,偷袭出手,盖因我一时不察,加之连战之惫,这才惜败于程商之手。不得已以真灵出窍,遁入虚为天,投了这具畜生之躯。”
提及程商时,朱幸眼中流露出的刻毒之意,恨不得将之剥皮拆骨。
殷停心中却在疯狂呐喊,导演,这剧本,又不对了!
“可我却听闻,偷袭长兄的宵小之徒,是赤霄真人。”殷停强做镇定。
“赤霄?”朱幸闻言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写满鄙夷不屑,“贤弟,你可知赤霄老儿道号为何?”
殷停摇头,“莫非不是赤霄?”
“赤霄乃是他的灵剑之名,原称他作赤霄剑主,”朱幸捻着他的黑毛,说:“老儿的道号是长生。”
“像他这种修仙只顾保命长生,从不与人争斗的鼠辈,如何敢与当初持拿渡人琴的本座争锋?”
朱幸靠着在言语上贬损赤霄真人,将自己的形象拔高。
殷停却不觉得他如何光伟,心中只在勾勒着昔年尚能称之为少年人的心意剑主,赴菡萏,斩邪魔的意气风发。
只听那猪头一面之词,倒像是程商捡了个漏似的。
但殷停可能不知道人皇玺,不了解惑心咒,菡萏城他还能不清楚吗?
大乾驰名的花城,一等一的仙家风月地、销魂窟!
不知多少男杰女侠精神抖擞地进去,口袋空空,面色蜡黄地扶着墙出来。
这猪头既然都有兴致去菡萏城寻花问柳,就别说些一时不察被偷袭的话了。
更别提,连连累战,体力不支……
咳咳咳,这倒有可能……
殷停打住荤黄念头,又想到了程商身上。
程商啊——
他叹了口气,如此天纵之资,如青阳高悬,令所有人相形见绌的天骄人物,最终为何却走到了剑斩亲缘的极端之路上呢?
还害得师兄……
师兄?祝临风!
殷停打了个寒颤,差点忘了这要命的一茬,麻烦精可不就是猪头仇家程商的儿子吗?
若是叫这猪头知道,将他杀得投了猪身的天字第一号仇家的儿子,被他亲自请进了老巢做客,那他不得发猪疯?
殷停不敢想了,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祝临风身份暴露。
朱幸忽又叹了声,“说来我还要感念元应春,若非他实力不济,让程商小儿分神……”
或许是接下来的话不利于他塑造的威风形象,抑或是顾及殷停在场,遂打住了话头,对殷停笑道:“愚兄决没有辱及贤弟掌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