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113)
许是因为祝临风常年的不做人,殷停还真有些惧怕他的淫威。闻言,不敢自动了,只一对眼睛,抽风似地给姜太平使眼色,让她来挨着自己坐下。
早沉湎于莫摇光口中,刀光剑影快意江湖中的姜太平,哪还记得起殷停这不着调的师兄,连个眼风都没递给他,一门心思跟着大师兄当除魔卫道的当代大侠了。
殷停兀自生起莫来有的闲气,祝临风懒得搭理他,转而看向绘声绘色,正说到自己与那六尾六命狐妖如何斗法之时的莫摇光。
“说时迟,那时快……”
“大师兄,你说的灵道,究竟是何物?”
极不会察言观色的祝临风,就那么棒槌样的,把吊在最高的气氛截断了。
“啊……说时迟,那时快,”莫摇光缓了口,还想把气续上。
“大师兄,你聋了吗?”祝临风不悦道。
莫摇光:“……”
师弟,你说话不看时候吗!
他耷拉下肩膀,垂头丧气地看向祝临风,气若游丝道:“待我先把这段讲完。”语气幽怨。
“哦,那你接着讲。”祝临风自认善解人意。
“说时迟——”莫摇光拉了口长气,然而那股子高潮的气一散,再如何也回不到方才的酣畅淋漓了,最后他丧着脸说道,
“出枪如龙,狐妖应声而倒。”
“啪啪啪,”姜太平颇为捧场,连连鼓掌,一张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半点不觉得扫兴。
旗鼓重整,莫摇光被她鼓动着,正想再来一段智取邪神,余光却扫到,面上已不耐烦的祝临风,顿时瘪了气,哼哼唧唧道:“灵道,灵道就是灵气的通道……”
“你说这顾名思义的话有什么用?”祝临风掌心拍了拍折扇,横眉道:“我问的是,你为何会被灵道卷至虚为天。”
或是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大师兄,不是自己随意欺压的阿猫阿狗,祝临风勉强补了句,“有劳大师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莫摇光便像被拿住后脖领子的猫,整个的正襟危坐了。
说来惹人发笑,他在门中虽占着师兄的名头,却被祝临风从小就给拿住了。
他性子正直,祝临风则刁钻古怪,每每想些歪点子作弄于他,开头第一句都是“有劳大师兄。”
致使他现在听到这句话,都会泛起被祝临风指使着掏蜂窝,反遭五毒蜂叮得满脑袋包的隐痛。
“是,我明白师弟的意思。”他神情严肃,像学堂中偶然被先生提问的学生。
姜太平左看看,右瞧瞧,突然顿悟了闲隐门中的至高道理,什么师父、大师兄、师兄,都是虚的,唯有讨好了祝师兄,才能过得舒坦。
她蹭了蹭,蹭到祝临风身侧,狗腿地勾着他的衣角。
这当儿,冥思苦想的莫摇光终于按照祝临风的要求,在脑海中组织出了恰当的语句,解释道,
“师弟问及灵道,是否在寻觅离开虚为天的方法?”
祝临风点头道:“虚为天与无有天同为妖族四洞天之一,于道理上有应有相同之处。”
“无有天虽是化外洞天,根基却是依附于大乾中的一处灵气丰沛的灵地,因此那处灵地便是连接大乾与无有天的两仪门,可借此穿行两界。”
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以无有天的情况猜想,虚为天中只怕是也存在仪门,可供两界穿行。”
“师弟见识广博,所料不错”莫摇光先赞了句,接着道:“我滞留虚为天已有十年,为回大乾做过诸多尝试,寻找仪门也是其中一桩。”
他叹了口气,说:“只是这虚为天中的界门,位于中心朝圣之地,妖族称之为神道昌国。”
“若想穿行仪门,必得抵达妖族禁脔之地,实为人力难及啊。”他摊开掌心,看着自己厚厚的茧子,眼中有懊悔之色闪过。
想必,若是人力能及,他早扛着枪去抄妖族老巢了,何至于滞留在此,进退两难。
祝临风本也没指望仪门,闻言也不失落。
“至于那灵道吗……”莫临风顿了顿,似乎是不忍打击祝临风。
“大师兄但说无妨。”祝临风到显得镇定,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方才我也说过,灵道即是灵气流通的道路,”他看向祝临风,问道:“这大乾与各大小洞天中,有一样东西是来去自如,畅通无阻的,师弟可知是何物?”
“灵气。”祝临风吐出两个字。
“正是灵气,”莫摇光两根指头一捻,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火线,说道:“这就是火属灵气的灵道。”
祝临风眯着眼看那道仅有头发丝粗细的灵道,伸手上去一触,果然感到了两界之间,极其细微的撕裂之力。
但仅一个呼吸的工夫,灵道便消失无踪了。
莫摇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摊了摊手,说:“灵道确实存在,然而想让他显现而出,打开灵气之河,借由穿行诸天的灵河回归至大乾,却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
“大师兄也做不到吗?”祝临风眉头紧蹙。
莫摇光也不夸大,一五一十道:“若是有万象真人之境,或可一试,只师兄愚钝,如今不过堪抵百辟之境。”
祝临风:“确实愚钝。”
莫摇光:“……”
“玩笑话,大师兄莫放在心上。”
莫摇光:“……”
我看你这句才是玩笑话罢!
不过莫摇光向来大器量,也知道祝临风人不坏,只是嘴毒了些,默默捂着千疮百孔的心,伤了会儿也就缓过来了,接着说道:“十年前,那狐妖能打开灵道,也是因为地利之助。”
“那处荒山之所以荒败,是因为五属灵气紊乱,互冲互撞,以至于五行颠倒,寸草不生。却也因此,灵道极其脆弱,加之那狐妖精通操弄灵气的变幻之术,行将殒命走投无路之下,以精血性命为祭,这才勉强打开了灵道。”
莫摇光捶着地,似乎愤恨于那狐妖的无耻。
“不过它亦没能讨得了好,违背天时,强开灵道,血沸而亡。”声音得意洋洋。
“它没讨到好,大师兄被困虚为天十年就讨到好了吗!”祝临风的心绪谁也猜不透,方才还有商有量,顷刻间天色大变,闷雷滚滚来,眼看就要电闪雷鸣了。
“大师兄十年未归,若非命香未烬,只怕我们都该帮你立衣冠冢了!”语气连讥带讽,冷得掉冰渣。
这话刺耳,莫摇光却因有错在先,直垂丧着脑袋,连眉头都不敢抬。
十年,说长不长,修士闭关弹指便是十数年,说短却也不短,凡人从懵懂稚子到翩翩少年,尽在这十年间。
莫摇光觉得,祝临风如此大的气性,兴许是恼恨自己没有陪在他身侧而心有怨怼。
想着自己在师弟心目中居然如此重要,他不由得深受感动。
“你若在门中,我何至于被这两猴头拖累。”祝临风指了指殷停和姜太平,话里满是嫌弃。
莫摇光:“……”
师弟,你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我的感动存续得久些吗?
姜太平尚且不说,她从来是个面团人,任人揉捏的,一直装死的殷停可就不乐意了。
袖子一撸,哼唧道:“你说大师兄就说大师兄,何故攀扯到我头上?”
瞧着气势挺足,可惜是个纸老虎,祝临风斜斜一瞥来,殷停便腿软,忙拽着莫摇光给自己壮胆,撺掇道:“大师兄!静字辈弟子究竟谁为首了?您就这么任由他以下犯上,不分尊卑,耀武扬威吗!”
可惜,莫摇光却不上他的鬼当,站起身,和他撇清关系道:“忆之,你莫误会,我决计没有此等想法。”
殷停:“?”
叛徒!
看着被追得上蹿下跳的殷停,莫摇光对他由衷感激,谢他以身饲虎,把烧在自己身上的火,三言两语引到他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