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95)
众人那不满的声音有点高,一个边将听了一会儿,终于苦笑着道:“诸君,声音低一些。”
他小声道:“这个拓邪除了北狄语,他还精通汉文。会说,也能听得懂。”
就在众人还有点不以为然的时候,拓邪忽然转过脸,露出雪白的牙齿,朝他们笑了笑。
这一下,谁都知道他是真的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他们这些人,离北狄使团的距离其实挺远的,这样的距离,又是在宴会场这么喧嚣的地方,这个人居然还能听明白。精通汉文……这可不是一般的精通啊!
在众人脸上都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惊愕的时候,那拓邪像是看到了很有趣,很令他开怀的事。
他骤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举起酒杯向口中倾倒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会场,回荡着他的狂笑声!
那毫不掩饰的不屑,毫不掩饰的狂妄,一边笑着,一边用一种“我观尔等,如鹰视群兔”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视者殿内诸人……激得好多武将牙关越咬越紧。
北狄的使臣们配合着他的笑声,也都开始哄笑起来。一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顾凭看向盛朝众臣们那义愤填膺的神色,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陈晏,似乎是在等他发话。他的心微微一跳。
这时,他看见拓邪深沉碧绿的眼珠瞟向陈晏,那眼中,似是闪过了一抹压得极深的得意!
不对!
这个拓邪,似乎是想用这个办法逼陈晏出手。
他既然这样算计,肯定是还有后招。无论如何,陈晏不能踏进这个已经准备好了的陷阱。就算是要做什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顺着拓邪的意思去做。
就在顾凭心念急转时,他听见身旁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童音:“他在笑什么?”
一旁的内侍低低道:“殿下,可不要问了。”
那是个相貌颇为秀致的小童。皇帝膝下众皇子中,年纪最小的是由宋才人所出的十一皇子陈璋。今年不过六岁。见那个内侍不肯答,陈璋撇了撇嘴,他继续睁大着清澈的眼,朝拓邪看去。
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他小声道:“他笑得让我不舒服。”
何止是他不舒服,场中不少人脸孔都涨红了。就在四周的喧嚣声越来越大,气氛中,隐隐流荡着一股一触即断的紧绷时,陈璋听见了一道清冽的声音:“殿下想不想让他不笑了?”
那声音很轻松,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陈璋疑惑地望了过去,那人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说完,顾凭含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
拓邪大笑不止。
就在他的放声狂笑,将许多人的怒气给震得翻涌的时候,忽然的,场中响起了一道清脆响亮的童音。
那童音也在笑,笑得极脆,笑得极响。拓邪笑几声,他也笑几声。但显然,这小童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重复着“哈”这个字,那声音稚嫩中,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板正。这孩童的笑声,和拓邪的狂笑一来一回,一唱一和……这一幕,怎么有种无法形容滑稽?
拓邪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笑不下去了。
突然,一个盛朝的臣子给笑出了声,随即,整个场中笑声四起。
在四下投来的目光中,拓邪慢慢闭上了唇,他双眼如狼,狠狠朝陈璋望过了去。就在他瞪来的那一瞬,顾凭微微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拓邪的目光落在顾凭身上。
陈璋小声道:“他的眼神好凶。”
顾凭:“十一殿下害怕么?”
陈璋懵懵地问:“我要怕吗?”
顾凭一笑:“既然这么问,想必是不怕的。”
“嗯。”陈璋挺直了背,莫名感觉心情更激扬了,“我还要做什么呀?”
顾凭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拓邪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锐利得几乎要把他刺穿。
他微微一笑:“现在,可以让人给他送一壶酒,就说,拓邪王子渴了吧,不如喝杯酒润一润喉。”
陈璋歪着头想了想,挥挥手,对身侧的内侍道:“就这么办。你去吧。”
内侍瞥了顾凭一眼。随即,他朝陈璋一礼,恭敬道:“是。”
还在低低哄笑着,用嘲弄的,奚落的目光,把北狄使团给看得坐立难安,一个个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的盛朝众臣们,突然看见一个内侍朝拓邪走了过去。
这内侍清清瘦瘦的,看着很不起眼,不少时常出入宫禁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绝不是皇帝身边的人。
只见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
他走到拓邪面前,执起酒壶,将他面前的酒盅满上了。一边倒着酒,他一边轻柔地说道:“拓邪王子笑得口渴了吧,小人奉命来给王子斟酒,请王子润一润喉。”
众目睽睽下,在北狄的使臣气得纷纷喝叫出声时,拓邪盯着那个酒盅,慢慢地笑了笑。
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口对向顾凭。令他可以看见那空荡荡的杯底。
盯着顾凭,他那双碧透的眸子里,缓缓露出一抹宛如野兽捕食之前,很轻,又透着森然的笑意。
顾凭平静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这个人,凶狠狡诈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他还能拉得下脸。像这样的性格,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在很多时候,他们往往比一般人都容易成事。
……不好对付啊。
没过多久,几十个赤乌卫齐刷刷地走了进来,肃然分列在两边。
众人一见他们,就知是皇帝到了。
在群臣的见礼声中,北狄的使团也站了起来,微微低头,拳抵在胸前,以他们部落的姿势向皇帝行礼。
刚才场中的风波,肯定早有人禀报给了皇帝,但是皇帝脸上没有一丝异样,那笑容还是他一贯的温和,无论是看向北狄的使团,还是看向座下群臣,都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随着皇帝落座,大宴正式开始。
乐奏舞起,一盘盘菜肴被鱼贯而行的宫人端了上来。
一片恭贺祝酒中,皇帝笑着同众人说了几句话,又简单动了几筷,就起身离席了。
他离席,其他人却是不能跟着退的。
这种宴会,顾凭真谈不上喜欢,就在他一边饮着酒,一边漫无边际都想着还要多久才能离场时,突然,他听见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好生无趣啊!”
说话的是拓邪。
如果是自言自语,他的声音未免太大了。
对上不少人怒目而视的眼,拓邪摊开手,挺无邪地道:“在我们部落,酒酣耳热后,勇士们都会斗上两场。到最后,不是醉得起不来,就是被人打得起不来。那才真叫热闹。”他向后一靠,目光朝身后的北狄使团扫了一眼,笑道,“我们北狄的勇士们都喝得身子热了,想要散散酒劲。诸君,我们比划两场如何?”
他竟是直接在宴上挑战了!
不少大臣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有人冷冷道:“王子若想比,明日进了围场,某自会奉陪!”
拓邪瞟了他一眼,轻轻一嗤:“猎那些飞禽走兽,我们部落里八岁小儿都能做,有什么意思?”
在很多人因这话里的轻蔑而怒形于色时,有些对拓邪这个人颇为了解的盛朝臣子,眼中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忧色。他们知道,拓邪这话虽然是挑衅,却也不是假话。比如拓邪他自己,就曾将天上的两只雄鹰给一箭穿成一串射下来,而那个时候,他才不过九岁。
到这儿,基本所有人都知道,拓邪这是铁了心要挑战了。
当然,他们可以不应,但是,堂堂一朝之要臣才俊,面对北狄的挑衅,却连一战都不敢——这事若传出去,他们该如何面对天下人的鄙夷?最重要的是,北狄安静了几年,在这个时候派遣使团,未必不是存着试探之意。若是不能狠挫其锐气,只怕北疆这几年的安定,不日就要到头了!
在群臣的沉默中,接收到了陈晏的视线,赵长起开口道:“ 你想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