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102)
但为何这一次,他们偏偏选择绕开宣平,转而去攻打绛城?
陈晏停住步。狂风吹起他的衣袖,扬起他披散的墨发。那双黑彻的眸子一动不动。
他突然道:“传信去宣平,让他们早做防备……我怀疑北狄的骑兵,可能不止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
‘岁星入太微宫五十日,占曰人主易位’等句(天文占卜相关),出自《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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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二日,在出征仪式之后,陈晏率大军开拔。
那颗足足闪耀了十余日的国皇星,虽然已经消失,但民间的不安和议论却并没有停止。望着军队激起的征尘,不少百姓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惶忧之色。
滚滚黄尘中,大军行至陀岭,扎寨歇息。
姜霍正在帐中睡着,外面忽然喧哗声大作。
那些踢踏声,号喊声实在是刺耳,姜霍慢吞吞地睁开眼。
凝了一会儿神,他坐起身,走出了帐子。
刚一出去,便有好几道目光不客气地向他刮过来。
还夹着私语声:“日日不是在帐中睡,便是在马车上睡,他何不直接请辞回府?”
“这样的随军监理,哼,我真是第一次见。”
“好生荒唐……”
这些议论和目光,这几日姜霍已经领过无数次了。一开始众人还顾忌着,便是不满,也少有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的。但是,当他在兵卒们辛苦跋涉的时候,自己坦然自若地趟在马车里睡觉,还睡得十分旁若无人时,那些不忿就开始不加掩饰了。
似是觉得有意思,姜霍笑了笑。
他道:“是出什么事了?”
这句话,是向他身后的赵长起问的。
赵长起:“刚收到急报,绛城失陷了。”
姜霍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叹道:“我的马车没有了,是么?”
听他那个语气,似乎还很遗憾。
赵长起:……
虽然知道姜霍这人就是这样,要不风评也不会这么堪忧,但赵长起还是有点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头,道:“殿下有令,要在三日之内赶到济江,姜大人得跟我们一道骑马了。”
这个姜霍,与朝中的任何一股势力,无论是陈晏还是豫王,素来都没什么瓜葛,但他也不是个孤臣。不少人心里都清楚,他是皇帝的近臣。就好比当年皇帝组建按察司时,直令他去做了按察使。不是帝王心腹,他坐不上这个位置。
也因此,无论是冠甲军还是东洲军中的将领,与他都不亲近。而且,他这个随军监理做得也确实不像样,不像出征,倒像是远游,虽然这人一贯就是诡谐玩世,但这般做派,更令军中看不过眼。
到现在,赵长起是少有的几个还愿意跟他自然搭话的人。
赵长起招招手,让人牵马过来。
只有陈晏身边极少数的几个心腹知道,当初灵台寺掌事上奏:‘岁星入太微,占为人主’时,那个递上折子,给皇帝重解天象的人,就是姜霍——如果没有他,那件事绝没这么容易平息。
虽然不知道姜霍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对上他时,赵长起总比别人要客气一点。
他真诚地劝道:“姜大人,既然是在军营里,行事还是别太显目了。”
哎,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姜霍被人套麻袋事小,万一“被”捐躯了怎么办?
姜霍朝他瞟了一眼,又转过头。
朝阳闪耀,他眯起了眼,负手迎风而立。
或许是因为那初生的朝阳,即使灿烂,光还是冷的。冰凉的日光照遍将士们的铁衣长戟,在灿烂之中,更添了一分无法形容的荒冷。
姜霍翻身上马,在四周急促的脚步声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架被孤零零丢在一旁的马车。
“赵将军,你不知道啊……”他轻声喃喃,“像这样在马车里高卧着,舒舒服服酣眠的日子,一个人这一生,说不准才能过上几日。”
赵长起蓦地一震,拧起眉向他盯去。
姜霍哈哈大笑,轻轻一抖缰绳,向前飞驰出去。
……
绛城中,北狄诸将聚在厅中议事。
哨探禀报道:“大王,我们在济江探到有大队兵马的行迹。”
上首,北狄众部的首领冒提并没有说话,他盯着地图,沉吟了起来。底下的众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议论声越来越杂的时候,冒提抬起了手。
他这一动,就像一道无形的镰刀割过,下面的声音齐刷刷一止。
冒提道:“可探出有多少人?”
哨探:“应当有两三万人马。”
冒提的眉头一皱。他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次盛朝派来的人马一共有八万,三万是陈晏的冠甲军,另外五万是郑旸的东洲军。哨探只查到三万士卒,很大的可能就是陈晏和郑旸是分兵前进,只有陈晏的冠甲军走了济江一道。
他知道,盛朝皇室之中,豫王和太子陈晏两相对峙,势同水火。郑旸的郑氏一族是豫王的势力,与陈晏之间天然就不同心。这两拨人马相看两厌,选择分兵各走各的,实属正常。
在哨探还没有查到具体的兵马动向时,冒提其实就有过这样的猜测。
一个将领大笑道:“太好了!他们合兵一处,我们在兵力上还讨不到什么便宜,这般分兵而战,是老天要把这一仗的胜利拱手送给我们啊!”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将领不在少数。
冒提这次带了六万骑兵。虽说北狄的骑兵战力过人,但是打三万和打八万,那还是不一样的。
一将大叫道:“大王,我觉得趁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攻其不备!否则,若是他们探知我军情况后又要合兵,岂不是把这个战机给白白错过了。”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里,冒提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道:“在黄谷,清洛,阳合坡周围,可有探到人马?”
“并未。”
冒提的腮肉急不可查地鼓了鼓。
若想稳妥,最好是先探知郑旸驻军所在,然后再对陈晏动手。
但是,就像那个大将说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有时候,主帅必须拿出决断,必须快速抓住机会,即使是冒险!
几种念头轮番在脑子里转过,冒提重重一捏拳:“好。”
他站起身,正要点将,这时,一个幕僚忽然低声道:“大王,可要去传青君前来?”
如今在厅中的,都是北狄的将领和僚属,至于青君和他身边的人,众人都似有意似无意地空置在了一边。他们这种隐隐的排斥和忌惮,这个幕僚自是清楚,所以一说出这话,他就有点后悔。
但是,不同于这些北狄将领,幕僚是前朝叛归北狄的。他对陈晏的了解,比这些人都要深得多。他甚至读到过几则关于陈晏几次战役的记录。那些文字,曾令他不止一次,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一个人和一个天才将领之间的鸿沟。他总觉得,以陈晏的本事,他不会在兵力明显占了优势的情况下,不做任何安排就与郑旸分兵。这实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但除了这“不应当”的感觉,幕僚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所以,纵使知道自己的话会令周围这些自视甚高的北狄将领不悦,他还是顶着脑门上的冷汗说了出来。
……青君之能,或许可以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在众人的不满声中,冒提朝他瞥了一眼。
那一眼,令幕僚猛地一抖。
北狄将士,从生下来便是搏杀着才能存活的,对青君这种风姿清远的人就是看不上眼。而冒提,他是越跟青君接触,越感到可怕……这个器难测量的青年,令他无法放下内心的防备!
垂下眼,冒提低声道:“不必了!”
“是。”
齐齐应答中,众将高声喜笑,幕僚则是瑟瑟不敢多言。
冒提引兵直奔济江。
白亮的日光,顺着北狄骑兵的刀锋流下,在最尖锐的那个锋端上凝成了最亮的一点,千万刀戟,凝成千千万万点刺眼的寒芒,在军马飞驰之际,仿佛白昼间星子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