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41)
让胡烈天感到有一点奇怪的是,满连泰身后的所有人,都在右臂上系了一根红巾。他正想要开口问一问,下一刻,他对上了满连泰的眼睛。
深不见底的黑夜里,那双深沉而冷酷的眼睛,让胡烈天的眼孔猛地一缩。他狠狠拉住缰绳。
他曾经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根本不可能错认这种眼神!下意识地,即使脑海还一片空白着,胡烈天抬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刀。
满连泰一直在注视着他,一丝不错地。这一刻,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他微微闭了闭眼,厉声道:“放箭!”
下一瞬,湍急的箭雨从满连泰身后倾泻而下。
顾凭站在营外的一处平底上,前方,山谷里震天的喊杀声遥遥地传过来。
赵长起走到他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颖安卫那边,就照着你的命令,在带他们前来会合的半途,突然传令说取消夜袭,让他们就地驻扎。然后,果然有些人鬼鬼祟祟想要给十八寨报信。所有这些有异动的人,我们都已经扣住了。”
又道:“还有这段时间,我们明着利用颖安卫向十八寨放假消息,暗中也在持续监视着他们,那些举止有嫌疑的,也已经筛出来三四十人,只待一一查证。经此一事,颖安卫内的匪间,也能一并肃清了。”
他望着顾凭,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胡烈天,满连泰,颖安卫……且不说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只看这些人各自的本事,胡烈天战力超群,满连泰老于心计,颖安卫在此地天然便占着一个地理人和的优势。但是这三股势力,竟然被顾凭兵不血刃地就给利用了个彻底。
甚至于,今晚胡烈天与满连泰这二人鹬蚌相争,冠甲军去渔翁收利的一战,颖安卫根本连掺一脚也不能。
这般被排除在外,他们甚至还无法表达不满。光是筛审内奸的事,就足够这些人自顾不暇了。
赵长起忽然想起来,那日,有人在颖安城四处传播冠甲军劫掠百姓的谣言,他们怀疑这件事是由十八寨安插在颖安卫的内奸,打着冠甲军的旗号所为。
当时,顾凭随意对他笑道:“不如我们叫上颖安卫,带他们上十八寨剿匪去?”
……难道从那一刻始,他就布好了这样错综复杂的一个局?
这一次,赵长起是真的感觉到,顾凭身上是有大才华的。
这样的才华,虽然不至于让他在世上活得随心所欲,但是进退自由,那是没有问题的。赵长起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连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惋惜。
遥遥的兵戈声里,夜风轻缓而过。顾凭忽然道:“我写了一封军令状。”
赵长起:“什么?”
“殿下给了我冠甲军的兵符,这件事,还是要想个说辞。”顾凭懒洋洋地道,“对外就说,是殿下以兵符逼我立下军令状,若是我不能破了十八寨,便以军法处置。”
顾凭毕竟是皇帝派来的,执行的是监督之责。若陈晏与他的关系亲密,难免会让皇帝怀疑是否是存了拉拢之心。这是会招疑的。
赵长起点点头:“不错。”
顾凭:“这个说法,你记得找人宣扬出去。”
赵长起:“好。”
他忽然想,顾凭愿意为陈晏这样尽心谋划,这是不是或许说明,他对陈晏,并不是全然的无情?
一时间,赵长起摇了摇头,有点想要苦笑。
他眼前忽然闪过方才几个冠甲军提及顾凭的那个眼神。这些人从前都是跟随陈晏打天下的,险而又险的战役不知经历过多少个。便是有敌人数倍于我,便是被几股敌兵合围至绝境,便是后方失火以至于只能断水断粮地强撑,他们也没有惧的。
这样战功无数的将领,提起顾凭,那眼中的信服竟不是假的。
顾凭这一手,确实是令他们另眼相待了。虽然这令冠甲军毫发无损,就将整个十八寨收入囊中的计策,确实是精妙无双。但赵长起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些人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撇嘴。
……这些人啊,还是见识太少。顾凭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凡是可以空手套白狼的事,他是肯定不打算花钱的。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顿,然后,他往后退了几步,无声地离开了。
顾凭正站着出神,忽然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
陈晏问道:“怎么了?”
顾凭摇了摇头。今晚陈晏忽然将他推到了冠甲军的面前,这个举动,多少令他心底里生出了几分混乱。陈晏的手臂很坚硬,莫名就给人一种仿佛可以任人依靠的错觉。顾凭闭上眼,索性放松身体,懒散地靠了上去:“我用红巾区分出满连泰的手下,孟三娘在胡烈天部中,性命应当无虞。”
陈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半晌,他突然问:“你想要什么?”
顾凭眨了眨眼:“嗯?”
陈晏平静道:“此战之功,当归于你。顾凭,你想要什么?”
顾凭怔了一下。说是诧异也好,说是茫然也罢,他真有些想不到,这个习惯了居于高处,习惯了号令千万人,身边的人都以遵从他的意志为信条的人,也会问他想要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陈晏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来告诉孤。”
他这么说,便是表示,这不是随口一言,而是一个郑重的许诺。顾凭顿了顿,他当然清楚这个许诺的价值。到了陈晏这样的位置,他的任何一个承诺都很珍贵,因为那背后都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价值。无论是令一个全无根基的人一飞冲天,或是令一个兴盛的家族就此覆灭,于他而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长风在山谷间回荡,恍惚间,那冲天的喊杀声也像是远了,此夜之间,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古人云,乘物以游心,似乎这颗心只有脱离了尘世,才能于天地间自在往来。
顾凭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倚在陈晏怀中的姿势,闭着眼,静静地吹着风。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一整晚都不由自主地混乱着,波动着,起伏不定的心,在渐渐地平静下来。
……的确,要平静下来。
他必须平静下来。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是陈晏——即使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是陈晏!
第32章
这场战役,冠甲军大胜而归。除了把十八寨的残寇一网打尽,据那些被俘的山匪供述,山寨内还藏着他们十余年间收敛来的各种珍宝财物。那些宝藏,足足填满了三个洞窟有余。
这当真是一大功!
关于这些财富,还有那群被收押的山匪该如何处置,顾凭是不打算插手的。就在捷报刚传回来的时候,他就把兵符还给了陈晏。
本来,不少人见他竟然能拿到冠甲军的指挥之权,都在心里暗暗地嘀咕。但随着那份军令状的事传开,再加上仗一打完,陈晏便立刻将那枚玉佩又收了回去,众人刚生出的那点怀疑又散了。
颖安城内,一处楼馆中,一个形貌普通的护卫正低着头,伏案书写着什么。
他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看起来稍显年青的少年,问道:“咱们便这样给陛下汇报,说秦王与顾凭之间并无异样?”
护卫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怎么,你觉得不是?”
“也没有。”少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但那可是冠甲军的兵符,秦王肯把这东西交给顾凭……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护卫沉声道:“原本这件事是需要郑重禀告给陛下,再做探查的,但若是秦王以兵符换顾凭立下军令状,那就说得通了。”他瞥了一眼少年,低低道:“你年纪尚轻,不曾见过秦王打天下的时候。他治下的军纪之严,便是再高的身份,身上有再不得了的战功,但凡违了军法的,在他手里,难逃一个死字。”
他说着,摇了摇头:“顾凭立下了这一纸文书,此战若是败了,秦王恐怕立刻就要斩了他。”
少年瞪大了眼。
那枚能够号令冠甲军的兵符,他曾远远地看见过一次。便是那晚在伍飞平的府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