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71)
……这一趟,他其实没必要来的。伏击青君残部的战果,其实跟不跟陈晏交代都无所谓,不需要专门跑一趟。而且,不止陈晏知道,他也很明白,当今之势,他手下的十八寨残部,最好不要和陈晏有什么明面上的牵扯。这也是为什么陈晏调他去给青君设伏的时候,还要瞒住众人的耳目。
但他还是来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奔袭百里,也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顾凭点点头:“好。”
余青戎深深注视着他:“你保重。”
“你也是。”
余青戎笑了笑,跨上马,两腿轻轻一夹马肚,那马就向前方跑了起来。千余名十八寨的残部随着他一同开动,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越来越远,成了滚滚黄尘中一个小小的黑影。
顾凭转过头,这一下,就对上了赵长起的眼睛。
赵长起拧着眉,朝他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说顾凭,人都不见了你还看,你跟他的交情是有多深啊?我可告诉你,这一次,趁着南疆内里大乱,殿下令人在各行各业都安排进了我们的人手,还暗中收服了不少曾经横行南疆的势力。南疆如今十分之三四都被殿下控制住了。你可别乱来啊。”
他这话,分明是听到了刚才余青戎的那句“我在这里”,所以特意上来警告顾凭的。
顾凭挑了挑眉,小声道:“怕我再跑一次,来找余青戎啊?”
他从赵长起身边走过去,懒洋洋地笑道:“赵将军,你真想多了。”
赵长起撇了撇嘴。
……哎,他也不想这样的。就因为余青戎那一句话,他就上来这么正儿八经地告诫,他也觉得这样做有点太沉不住气,很有失他英豪男儿的气度风范。
但是,这不是因为顾凭他本人前科累累吗!
顾凭跑了一次,他被折腾得老了十岁不止,再跑一次,他真觉得自己等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干脆直接买个棺材躺进去得了!
顾凭走回马车。
陈晏瞥见他扬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怎么,看到你那个知交好友要升官了,这么高兴?”
皇帝对招安的十八寨匪兵,本身就有任用之意。一来,十八寨所在的曲通山脉,正隔在颖安重镇和南疆腹地之间,这个位置很紧要。再者,在南疆这种山诡水异,民风与中原迥别的地方,这种匪类出身的兵,很多时候都比颖安卫那种从外地招募来的兵卒要好用得多。
尤其是,朝廷还有意想消解陈晏在南疆的影响力。
这个时候,成功伏击了青君残部的余青戎,就是最适合被扶持的那颗棋子。
顾凭想,就算朝廷把余青戎这一支抬到能跟颖安卫平起平坐,他也不会太吃惊。
……陈晏会把伏击青君的任务交给余青戎,应当也是算到了这一步。
顾凭知道。其实陈晏有很多人可用的。但他选了余青戎。
选了这个既不属于他,也不忠诚于他的人。
——这么做,是因为他吧。
因为,一旦余青戎在朝廷的扶持下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也就相当于他顾凭有了后盾。这个后盾,还不同于之前从暗部接手的那些人脉,而是真正独立于秦王一系之外的力量。
若非如此,刚才听见余青戎说“我在这里”的时候,赵长起也不至于那么紧张。
顾凭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了陈晏。
真奇怪啊,他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候,明明是有很多话可说的,但忽然就词穷了。
陈晏垂下眸,捏住顾凭的手腕:“这么高兴,都舍得给孤投怀送抱了?”
他的语气,说不出是冷漠,还是带着一点讥嘲。
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陈晏就是想,他放在顾凭身边的那些人,无论有多大的才干,本事,身手,地位,他们效忠的第一对象,也只会是他,而不是顾凭。但是余青戎,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他会全心全意地对待,那个人就是顾凭了。
所以,他用了余青戎。即使他布下的那些暗子,随便哪一个抛出来,接下这伏击青君的任务,都能顺势获得朝廷的重用;即使这一次,他是拿着自己纵走青君的过错,在给余青戎铺路!
陈晏钳住他的下巴:“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当初你准备死遁的时候,想过带着余青戎一起吗?”
顾凭:“没有。”
陈晏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波动,他能看出顾凭没有撒谎,但也感觉不到什么安慰。
他淡淡一嗤:“是怕事发之后,我会杀了他?”
若是之前,听到他这么说,顾凭一定会想:自然啊,以陈晏的性子,若是他一个人跑也就罢了,但凡他敢拉着余青戎一起,陈晏是真的能当着他的面,把余青戎杀给他看的。
但是现在,也不知为何,他望着陈晏那黑沉的眼眸,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不忍。
或许这个人在他身边的时候,这颗心,也是时时刻刻都在不安的吧……因为他三番五次地想要逃离,因为他在自己的心外竖起了屏障,不让陈晏靠近,也不曾给过解释,因为陈晏从来没有从他这里得到过任何明确的承诺,肯定,安慰……
只是,以陈晏的骄傲,再难受,他也不会说出来。
见顾凭一直沉默,陈晏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
就在他冷笑出声的时候,顾凭忽然在他怀中坐直身子,手指拢住他的肩头。
“殿下,余青戎是我的好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在我心里,你和他不一样的。”
陈晏僵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凭拢住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墨发披流而下,微凉地划过陈晏的侧脸。
半晌,陈晏哑声道:“你说什么?”
顾凭轻轻道:“在我心里,殿下和这世上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他弯了弯眼:“所以,不要恼了,好不好?”
第55章
陈晏低头看着他。
半晌,他伸手将顾凭拢进怀里,让他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颈窝上,低声一叹:“你啊。”
顾凭靠在他怀里,长睫轻轻地眨了眨。睫毛扫过陈晏的喉结。
陈晏顿了顿,勾住顾凭的手腕,缓缓将他放倒在车厢内。
这个姿势……
顾凭一愣,他僵硬地道:“这是在马车……”
陈晏一言不发,只是又往下俯了俯身,手臂铁铸般将他控制在身下的阴影里,深黑的眸子紧盯着顾凭,灼烫的气息来回扑打着他的唇瓣。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顾凭叹了口气,伸手搭住陈晏的脖颈,仰起头轻轻吻住了他,然后贴在他耳边,低低道:“轻一点。”
……
顾凭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的精神一直紧绷到了极点,如今骤然卸去防备,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极深的困倦里,偶尔清醒过来的片刻,也很快被陈晏卷入缠绵之中。
就这样不知日夜地过了几天,顾凭掀开车帘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池陵。
他注意到,陈晏的八百私兵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跟在他们后面的只有十几个人,都做普通护卫打扮。连马车也换成了最平常的,乍眼看过去,和路上的其他车队一般无二。他们这一行人马,现在就像是一家再寻常不过的富户。
赵长起骑着马,慢悠悠地过来。
顾凭:“殿下的私兵呢?”
他问得直接,赵长起先是一愣,随即笑眯起了眼睛。
私兵的调动,难免事涉机密,像顾凭这种把边界拿捏得很清的人,这种问题若是放在之前,他根本不会问。甚至你想说给他,他都不一定愿意听。
赵长起笑道:“那些人啊,三日之前殿下令他们去舞阳了。”
舞阳?
那地方离池陵有数百里之遥,从方向上看,和池陵基本是一南一北。
顾凭正想问问陈晏这一趟是有什么安排,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一座酒楼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