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26)
但,明明是以有心算无心,明明是占尽先手,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像是不太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更漏四下,一个赤乌卫悄无声息地翻身下马,走进驿馆内。
他跪倒在萧裂面前:“指挥使,他果然来了!”
萧裂:“抓到活口了吗?”
“没。那人应当是在生死之际行走惯了的,极其老练,一般人若是发现陷入包围,怎么也该慌乱一下,他却立刻就好像生出鱼死网破之心,招招狠辣不要性命,反倒让我们的人有片刻的失措。发现不好留活口之后,我就想将他就地格杀,但这个人拼着背上和肋下各挨一刀,还是给逃了。”
“不过,指挥使,我们拿到了这个。”赤乌卫将一个方盒呈上来。
这是顾凭交给沈留的那个方盒。
赤乌使咬牙道:“洞中暗流凶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没有死在我们面前,能不能活得下去还得看造化——便是侥幸不死,有了这个方盒,我们呈给陛下,一样能给顾凭定罪!”
萧裂拿起那个方盒,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
他忽然刷地抽出了一把剑,剑尖对着方盒,一剑狠狠斩落!
赤乌卫惊呆了。
这方盒是上了锁的,或许还不是一般的锁。他曾听说过有些木工大师能制造机关盒,如果被人用蛮力开启,那盒子是会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起自毁的。所以他拿到方盒后,就没有试过要去开它。
他想着,只要将它呈到皇帝的御案上,不信没有能工巧匠能破解里面的机关。
“指挥使——”震惊之后,赤乌卫喃喃道,“这是为何?”
这是能给顾凭定罪的物证,怎么就出手给毁了?
他抬起眼,看见萧裂从劈成两半的盒子里捏出了一张纸。
这方盒内,只有这张纸。
竟然是一张白纸。
——顾凭交给那个白发人的方盒,里面竟然是一张白纸?!
赤乌卫怔了半晌,心头忽然浮现出三个字:中计了。
中计了,顾凭这是故布疑阵,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那一瞬之间,几乎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幸好萧裂察觉到不对。如果他们真的把这个方盒呈到陛下面前,当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白纸的时候,陛下会怎么看他们?
何其妒忌,何其不能容人!
何其愚蠢,一张白纸就耍得他们如临大敌!
顾凭什么都不需要说,皇帝就能明白,查案的这段日子,他们对待这个陛下亲封的按察司司丞,是如何明里暗里地防着,盯着,排斥着。虽然对陛下设立按察司,他们中的很多人心中都有不满,但如果把这份不满摊开在陛下面前,那就真的是不要命了!
赤乌卫的冷汗涔涔而下。
萧裂捏着那张白纸,嘴角动了动,好像笑了一下,但那双眼里一瞬间杀气毕现!
他大步走到顾凭的屋子门口,还未敲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顾凭站在门后,微笑着看向他。
稀薄的月色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的笑容看起来尤为宁淡,尤为从容,就好像萧裂深夜杀气腾腾地过来找他,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就好像,他根本就是在等着他过来。
萧裂紧盯着他的脸,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冷笑。
他一字一字道:“顾郎好算计!”
顾凭看了一眼他指间夹的那张白纸,也是一笑,随意道:“一个玩笑而已,指挥使勿怪。”
“玩笑?”萧裂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顾郎好算计!”
他俯下身,在顾凭的耳边轻声道:“想必那份真的洞窟地图,顾郎已经给传出去了吧。也是,我的心腹都在洞窟设伏的时候,这驿馆的防备才最为空虚。你那手下知道,他今晚陷入死局,是被顾郎当成引开鱼的饵了吗?”
顾凭眨了眨眼。
不愧是萧裂,好利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十分遗憾:“指挥使太聪明,聪明的人往往都只信自己,不信别人。我也想自证清白呀,所以用这张白纸让指挥使眼见为实一下。其他的……指挥使何必多想。”
萧裂笑了笑:“是么。萧某真是受教了。”
他直起身,望向顾凭的眼睛里闪过冷酷的锋芒,轻声道:“你那个手下,背上肋下各中了一刀。你最好祈祷一下,希望他的命足够大!”
第21章
第二日,赤乌卫进了洞窟。
皇帝对这件事极其重视,甚至从驻扎在黎川附近的卫所调来兵马,将沉谷整个封住。
这一封,就封了整整三日。
据说,有人看到源源不断的乌木箱从那个山谷中被抬下来,装进车里,再由披甲执刀的军士护卫着,不知运向何处。漫天残阳下,容整森严的车队缓缓地从黄土大道上走过。这一幕,在神秘之中,仿佛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悲壮。就好像一个人忽然发觉,这巍巍青山,残阳如血都还未改,但是人间的兴衰,也就在那么一转头的功夫,就已经翻覆了。
萧裂带人搜洞,还有最后收尾的时候,顾凭都没有再插手。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状态,每日懒洋洋地待在驿馆里,一直到回程的那天。
马车驶入凤都,顾凭和萧裂在城门口分成两队,萧裂去赤乌卫所,顾凭则回到识青园。
分别时,萧裂忽然策马到他旁边,轻声道:“三天了,找到你那手下的下落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露出一抹极其嘲讽,几乎显得有些残酷的笑容。不等顾凭回答,纵马离开了。
顾凭走进识青园。
里面的一切,看上去和他走之前都并无不同。
众人一见到他,纷纷施礼问好,神色不见凝滞,也不见紧绷。
顾凭微微皱了皱眉。
按说,如果沈留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这气氛不该是这样啊?
他找来一个侍卫,低声道:“我要回一趟秦王府。”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下,顾凭走进秦王府的内院。
刚进去,就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冲到他面前。
是赵长起。
赵长起脸色铁青,在环顾了一圈,令所有人一触到他的眼神就识相地迅速告退之后,他们周围变得空无一人。
顾凭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眼,对上赵长起的目光。
赵长起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沈留失踪了。”
“你让他只身去萧裂的包围圈里诱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还是暗部的领首……他的命,就算是殿下,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舍弃。”
顾凭:“我并没有舍弃。”
“对,你没有,你只是觉得,就是冒个险罢了——但他是沈留!”赵长起终于低吼出声,“暗部的老人,十个里面有八个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你知不知道,如果他出了事,你在暗部就绝了路了?!”
吼出这句话后,赵长起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还有点沙哑:“……直到现在,暗部的人还在找他,但还没有消息。我说他失踪,还是个委婉的说法。要说得直接一点,那就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秦王府吧,等着殿下最后的命令。”
“好在,你这次还是传回了洞窟水路图,也能算是有功。加上殿下知道这事后,下令封住传言,所以现在沈留失踪的事,知道的人也不超过十五个。殿下这样做,应该还是想护住你。”
顾凭忽然想,怪不得识青园还是一切如常,风平浪静的。原本在他的预料里,识青园现在的状态应该和赵长起一样。
原来是陈晏压住了消息。
那一瞬间,顾凭忽然感到心底生出一点很淡的酸涩。
只有一点点,就好像过了一夜之后,树叶尖凝聚的很细小的一点露水,很快就能散去了。
“——但是,顾凭,如果沈留真的出事。”赵长起说到这儿,梗了一下。
沈留已经出事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不是那个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