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58)
更多的人,一听到那南疆的方话,下意识就没有怀疑,只当这是在报信,懵了一瞬后,就跟着那声音一起高喊:“顾凭掉下悬崖了!顾凭掉下悬崖了!”
喊声阵阵,在山崖间来回激荡!
顾凭依旧靠在巨石后面,一动不动。
……他有点累。
事实上,在他知道陈晏将要与海郡萧氏议亲的时候,他就在想,该如何让自己在陈晏面前顺理成章地死去。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其实隐隐约约就有点感觉,他和陈晏之间,恐怕是很难善始善终的。在他刚被陈晏从秦王府后院放出来的时候,他还想过,陈晏或许有朝一日会对他失去兴趣,但是,在陈晏强硬地要他加入暗部的时候,这个想法就淡了。
那天晚上,他问陈晏,他们两人会不会断了。
陈晏回答不会。
那一刻他就确定了,哪怕陈晏有了妻室,哪怕他以后还会有妾室,他也不会对他放手。
是啊,他并不需要放手。这天下那么多的权贵,不是都一边妻妾成群,一边又养着外宠吗。
但是他不能允许。
不能允许,就只能让自己一死了之。
而陈晏率兵深入南疆腹地,奇袭沉台的时候,在郑旸率东洲军半路策应的时候,在龙风镇不知不觉间成为一座孤镇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在南疆,他还可以让自己消失。但如果到了凤都,在那些陈晏的力量极为强势的地方,他就算想要逃,恐怕有再多的手段也施行不了。
人啊,怎么能让自己落到逃无可逃,选无可选的境地里,再去后悔?
所以,哪怕陈晏与海郡萧氏的议亲如今只是传出来了一个消息,他也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依稀间,顾凭感觉到地面起了微微的震动,那是无数马蹄急速踏来的动静。
他微微笑了笑,想,是颖安的援军到了。
……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南疆一平,他也算问心无愧了。
*
沉台军帐中。
赵长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前来报信的人望着他铁青的脸色,猛地将头抵住地,颤声道:“昨夜,南疆王的刑天兵奇袭龙风镇,怒阳和颖安都派了援军去救,但……但是,顾司丞在乱军之中,坠下悬崖,如今……”
他说不下去了,这帐中的气氛太可怕,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无声息的空气割断。
实际上,从那么高的漳崖坠落,下面又是滚滚漳江怒水,谁都知道,根本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他真的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就好像从踏进大帐到现在,他根本连一眼也不敢去看那个坐在最上首的男人,只能感到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就好像一把刀尖抵着他的咽喉。
“如今怎么了?”陈晏慢慢地站起来,他像是轻声笑了一下,“你想说他死了?”
“属下不敢!”
“找到他的尸体了吗?”陈晏走到他面前,他的步履依旧那么缓,声音也是一贯的微哑而低,“找到了吗?——回答孤。”
那人的冷汗涔涔而下:“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找得到。坠进江里,转瞬就会被急浪吞噬,不知卷到何处。哪是一时半刻能找到的。
那人咬牙道:“属下这就带人下崖底去找!”
陈晏眯起眼,那幽深的双眸透出一股狼一般的,带着血色的孤执,他低下头,墨发披落下来,垂在苍白的指尖,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没有找到,你们凭什么敢说他死了……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碎了,我要见到他的骨头!”
每一个字,都好像一颗钉子,狠狠楔进他的喉咙里。
第45章
“报——”一人疾步入帐,“殿下,南疆王降了。”
他们将沉台团团围住,就是为了逼降,但现在才围了不到一日,赵长起本来还预备着对方负隅顽抗。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那人抱了抱拳,快速禀报道:“今日,南疆王的私卫在外巡逻时,看见两个人形色诡异,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条密令,写着沉台部的部主要他们取南疆王的项上头颅,好献给秦王领赏。然后。南疆王急急外出时,又有人惊了他的马,南疆王当即返回,在自己的楼寨里坐了半个时辰,就打开寨门投降了。”
军帐内,忽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陈晏低声道:“……是他。”
这样的手段,确实是顾凭的风格。
他好像忽然有点脱力,慢慢地在榻上坐下,捏住案角,低声道:“是他。”
一缕额发散下来,落在他的眼眸前,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眸光也一动不动的。时间一瞬一息,好像过去了,又好像没有。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那些宵小,凭什么以为自己动得了他。”
“去找。那一路崖上崖下,每一块石头,每一道岩缝,每一蓬野草都要过。他的人也好,血肉也好,碎骨也好,衣片也好,足印手印,所有的痕迹,去找——我通通都要。”
“是!”
随着陈晏的令下,漳崖沿岸,一队队军士紧锣密鼓地搜寻着。
甘勉花了小半日的功夫,才在南疆山民的带领下走到了漳崖崖底。这一路的崎岖难以形容,他带下来的人都平素身手很不错的,但即便这样,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这样艰难地搜寻了一路,依旧一无所获。
几个人从水里探出头,湿淋淋地游上了岸。
甘勉:“有发现吗?”
那几个人摇了摇头,一个人说道:“将军,此地峡窄江陡,光是刚才我们搜寻的那一小段,旋涡就有十个不止,再加上近日连着几场暴雨,水势太急,我等不敢深入,只能暂且退下来。”
又道:“将军,我从小便是在险江边长大的,这等凶悍的江水,就算是熟识水性的人,做好了准备下水,也难保不会出事,更不必说顾司丞并不会游水,还是从高处坠下……依我之见,断无生还的可能,尸……恐怕也早已冲走了。”
甘勉抬头向上看,四壁嶙峋,森然直指苍天。天空上阴云阵阵,显然又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低声道:“这句话,不要再说第二次。否则我保不住你们的性命。”
他说完,忽然见众人都向一个方向跪了下来。
甘勉转过头,眼睛猛地瞪大了。
江滩上,是如死一片的寂静。分明是狂风尖啸,浊浪怒号,分明那飞沙走石撞在人身和崖壁上,如鞭炮般劈啪作响,但所有人静静地望着那个走来的身影,那一瞬,都感到了如死一般的寂静。
甘勉的声音颤了颤:“殿下,您怎么来了?”
陈晏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样的苍白,让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发深得如同暗不透光。
他轻声问:“找到他了吗?”
“……没有。”
随他这句话落下,如注的暴雨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甘勉立刻要护住陈晏往崖下避雨,但是陈晏一眼都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从峭壁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去,哪怕冷冰冰的暴雨几下就将他浑身都打得湿透,哪怕冰雹几次从他的鬓角擦过去,他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笔直地站立着,嘴唇抿成一线,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执意,死死的,一丝不落的盯着,寻找着。
甘勉重重一捏拳,知道没法劝他了,厉声道:“斗笠呢,油衣呢?”
他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雨具,迎着风暴往陈晏身上披。
雨太大了,眼睛被打得睁不开,甘勉心知这样下去会出事:“殿下,我们来找,您先回去——”
陈晏充耳不闻,他像是听不见了,也不想听见了,苍白的脸上,无数水珠滑下又滚落:“山壁间有没有树枝,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有没有能容身的洞口……”
甘勉感到心脏重重往下一坠,在突如其来的悲哀里,他张了张嘴,却无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