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问剑(144)

　　剑神想独自进村，让其他人在山道口附近等待，等不了的离开也可以。林煦坚决要跟着他，道阳和玄正也要进去。剑神无法，只有同意一起去。
　　意想不到的是——土秧村竟然消失了。
　　放眼望去、房屋、土地全部被烧成焦炭，细雪覆盖在这凄凉的废墟上，风吹过时，带起地面上黑白混杂的尘，村里不剩一个活人。
　　玄正仙君在坍塌的房屋下发现了一具被压住的尸骸。看残留的骨架，此人生前是个女人，肢体漆黑破碎成灰，天灵盖上破了一个圆形的洞，洞口边缘散着魔气。
　　“魔族来过了。”道阳仙君弯下腰，查看那尸骨，“如果我判断不错，她死于魔族的抽魂术，他们用这些村民的魂魄炼制法器。”
　　林煦：“附近还有别的受害村落吗？”
　　“极有可能。按照这个村子的大小，里面居住的人口甚至不足以炼制一个低等的魔器。”
　　玄正仙君对魔气的感知则更为精微：“从死亡的时间来看，恐怕我们救走小蝴蝶不久，村民就遇害了。”
　　剑神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林煦猜他在想这些村民与其死在魔族人手里，不如用来铸剑。
　　可他直觉剑神在自责，低着头，又像在愤怒。
　　“不能放任魔人作乱。”道阳仙君站起身来，神情肃杀，“我们找找魔人的线索。”
　　这时有几片瓦砾响动，他们以为还有活人，居然是一群魔蝙蝠哗啦啦飞起来。
　　众人搜寻一阵，可惜山村毁于大火，即便有线索也看不出任何东西，最终一无所获。
　　“对了，小蝴蝶落在这里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剑神：“……用来铸剑的，没有找到。”
　　道阳一想也是：“村子损毁这么厉害，应该是找不到了。很重要吗？”
　　“……”
　　剑神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可以从别处再找灵魂替代。
　　然而，对于这些死去的人而言，他们永远都去不了乐园了。
　　=
　　魅巫族的庆典上，血淋淋的虎兽头大张着嘴放在桌子正中央，族人们咕咚咚喝着野兽肉汤，突然他们掐紧自己的脖颈，接连在宴会上倒下，铜罐哐当落在地上。
　　岑辛旁观着这骇人的一幕，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随后她带着弟弟，转身向白水鸿恭敬行礼。
　　白水鸿赐给他们玉容花颜丹，姐弟二人当场吃下，丑陋的容颜开始变化。
　　五官在他们的脸上剧烈地旋转起来，好似被打散重组，那些凹凸不平的瘤子和深色的胎记都在这漩涡中渐渐消失。
　　他们疼得尖叫起来，跪倒在地上。这痛苦不亚于把他们的脸活剥下来一千次再重新揉上去。但是为了美貌、为了能得到正常人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最终出现在白水鸿面前的，是两张美貌生辉的脸。
　　莹目琼鼻，樱唇贝齿。
　　他伸出脚，姐弟二人伏在地上，亲吻他的脚背，随后他们起誓永不背叛，以示臣服。
　　白水鸿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前些日子他被剑神逼迫得逃离棘溪镇，无意间吞噬了一个拍卖会的主理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他碰巧发现拍卖会上有玉容花颜丹。
　　他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和其他奇珍异宝一起收入囊中，最后吞了另一个人化形跑路。
　　他找不到那姐弟俩，便想去魅巫族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可以利用的人，结果发现一件极有利于他的事——魅巫族被屠事件提前了。
　　按理来说，这件事距离发生至少还要再过几十年，白水鸿完全不知道魅巫族人为什么会被提前杀害，但眼下的情况完完全全符合他的心意。
　　魅巫族长老为了部落传承，派人找回了岑辛岑甘姐弟俩，把秘传给了他们。然而，随着长老去世，姐弟俩在族中又开始受到其他幸存族人的欺凌。
　　白水鸿按照前世的做法，承诺会拯救他们。他在水井投毒，杀死了从前欺负过姐弟俩的所有人，最后给他们姐弟二人玉容花颜丹，他便得到了世上最好用的涨功工具。
　　接下来的步骤和前世一模一样。
　　姐姐用幻术引诱其他修士失去理智，对白水鸿立下誓言，破誓的后果都是散尽修为。弟弟再用幻术让那些修士破除誓言，白水鸿借助誓言的力量，强行吸走修士的修为。
　　为了庆祝他和姐弟俩的重逢，白水鸿精挑细选了一个长得尤其好看的公子哥吞了下去，给自己觅了一副英俊的好皮囊。
　　起初，岑氏姐弟只能蛊惑炼气期的修士，渐渐跟着白水鸿水涨船高，慢慢把罪恶的手伸向了筑基期、金丹期的修士。之后，白水鸿轻轻松松突破了元婴期，迈入化神境，他重新获得了掌握一切的快乐。
　　这时他反倒不着急了，只要他不断吞噬、不断涨功，他控制世界就是早晚的事，小师尊迟早会是他的人。
　　不止如此，他还要向剑神报仇。
　　白水鸿计划着，等他到了大乘之境，第一个要折断的就是剑神的咽喉。
　　=
　　沃垭群山里幸免于难的村庄只有一座，名为佘崆村。
　　那些村民们深居简出，善于伪装，居于悬崖峭壁之上，五天前魔族人走在那崎岖的山道时，没有想到那山壁上蜂巢大小漆黑的孔洞里还能住着人，它们已经完全和山体融为一体了。
　　这里的村民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物资匮乏，一旦有危险，随时跑走，没有任何财产可以留恋。
　　剑神一行人是修士，利用气息搜寻才发现那峭壁上有零零星星的人。
　　道阳仙君想找个当地人问问，他一开口，说的话他们全然听不懂，他们朝他扔了一把石块，胆子小的转身就跑，胆大些的拿起了长矛。
　　剑神上前说了句什么，那些当地人半信半疑，互相看了一眼，长矛的尖不再对准他们，可还是满怀戒备。
　　林煦：“剑神会说这里的话？”
　　剑神微微点头。
　　在深渊待得久了，什么不死不活的人都有可能遇到，什么都有可能学会。
　　“杜哈斯伊布叻尼。”（我们没有恶意。）剑神说。
　　当地人：“戈塔。”（出去。）
　　“艾沃杜哈斯迈，伊识尼古哈布叻欧哒拓维斯杜阿？”（我们想请问，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经过这里？）
　　“密买。负诶祢涂纳久杜哈斯热瓜喈？”（时时刻刻。但你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话？）
　　在这些村民眼中，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哪怕十年到头只有一个外人来过，也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他们眼中的和平就是没有任何外人。
　　“杜哈尼卜热阔奇。”（我是尼卜的朋友。）
　　“尼哩！尼卜啊介达拖垭来切。祢涂枚噶丢勒，喏麻阿约法尼哩。”（不可能！尼卜已经死了五十年了。你看起来年轻，不可能认识他。）
　　“尼卜以佘崆热比悠秀丝艾奇库时杜哈法迪。阿约法苦由噢兰比斯尼费丢库时。”（我知道尼卜曾是佘崆最厉害的勇士。他曾杀死过巨大的蛇妖。）
　　当地人大张开嘴，他们村中的事从来不往外说，眼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的？
　　剑神：“伊识目恩尼古库枚萨哈哒拓维斯杜阿？”（最近几天有没有散发黑气的人经过？）
　　“以杜。”（有的。）
　　佘崆村的村民很少与外界接触，因此对旁人的气息格外敏感。
　　修士在他们的眼睛里是白色的光团，魔族则是黑色的影子。
　　村民说之前的确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经过，他们躲在家里能闻到那些影子身上的血腥味。那影子最后往西边去了。
　　道阳拿出一些食物谢过村民，村民们戒心很强，担心有毒，扔在了地上，不收。
　　对于不愿与外界避之不及的佘崆村民，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就是快点离开。
　　剑神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个山谷，直到背后盯着他们的上百双眼睛的视线消失。
　　他们按照村民所言，一路往东边寻去，顺着水流摸出了山区，来到平原。路上不见半点人烟。
　　直到走到西边的落日城，再没有发现任何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