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识酒沾唇(80)
他没出声,陡然凑近,近到鸦羽般的睫毛掠过我的腮边。
做过一次的事情第二次就会条件反射,所以我闭上了眼。
却没等到唇上柔软的触感。
只听到荆年问我:“师兄,你哭了?方才屋子里暗,我也没看清。”
“我没有。”
“是疼哭了吗?”
“只是还不习惯而已,区区这点疼痛值我怎么会……”
话音未落,腹部传来钻心的绞痛,这阵痛不发作则已,一发作便脸色发白,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曾经还不理解秦四暮为何会那么怕痛,现在终于能理解他了。
对,黑丹还没找到。
秦三楚显然没有刻意藏起药,那么只能说明她拿到时,就掉了包。
龙椅上的断弦之琴已经不见,只有无尾的猫站在窗沿,它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如鬼魅一般窜开了。
我们追了上去。
它最终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海滩,这里没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迹,满目都是萧条的野树林,扎根在水中,晨雾掩盖下,仍旧红得刺眼,不逊我身上嫁衣。
2号纵身跳入海中,荆年与我紧随其后。
我震惊得发现,这些水生红树扎根的地方,远比我想象得要深,下潜了不知多少米,才看到所有红树的根部全部聚集一处,紧密纠缠,构成天罗地网。
2号一个闪身,竟然凭空在树根的缝隙里消失了。
接着,网中又猛然伸出一条猩红的树根,将我与荆年分散开来,失去他的灵力庇护,巨大的水压冲击下,我昏迷了过去。
最后一刻的视野里,我看到一只燃烧的犀角。
“师兄,醒醒。”
是荆年的声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巨大的洞中,手边是一根圆棍似的东西,似乎是木偶的残肢,确地说,就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是由破碎木偶堆积而成,如果把木偶换成人,这里就是个大型乱葬岗。
“这是到哪了?”
“哪儿也没去,就是原地。”荆年回答道,“所有死去的偃师都会被送回到这来,算是落叶归根了。”
那么,这里就是任务所说的偃师故土了,也就是秦三楚她们今晚本要来的地方。
我挠挠头,疑惑道:“可是,刚才我明明只看到了一张树根结成的大网。”
他没回答,而是抓住我的手,看着上面被树根划破的地方,垂眸道:“师兄今日经受得可是够多了,还痛吗?”
他声音低沉,听得我耳根酥麻,腿上的牙印微微发痒,胡乱答道:“好像……有一点吧?”
话还没说完,脸就红透了。
真奇怪,人都是这样的吗?没人关心时,好像再痛的伤都能忍下来,一有人关心,就觉得疼痛都放大了几倍。
他挑眉一笑,捧着我的手,细细亲吻,所到之处,伤口即刻愈合。
我臊得不行,“好了,先找找出口吧,总不能一直呆在这。”
背后传来一声猫叫,2号又出现了,叼着一根熟悉的燃犀。
燃犀照水,可通异界。
我总算明白为何方才2号为何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偃师故土,为何游戏系统还不给出下一步任务?
“师兄,别想着什么任务了。”荆年冷不丁开口道,他笑容仍然温合,说出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反正都是白费功夫,无论你怎么做,他最后都会死。”
我猛然抽出手。“你是3号!”
“果然无论多少次,师兄都还是分不清。”
“荆年在哪?”
“不知。”3号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我。“别提他了,我们说点有意思的,你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吗?”
“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失败?”想到在荆年身上的鞭痕,我心中的怒气在难压抑。“就凭你已经轮回了78次,所以第79次的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吗?”
“稍安勿躁,师兄。”他伸出食指点在我下唇,我瞬间无法再动弹。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缓慢躺下,枕着我的膝头,轻声道:“我只是如实告知你而已,毕竟前78次轮回里,我就是这么死在你面前的。”
惊诧让我失声,我沉默良久,只闷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会死。”
“薛佳佳么?”
“你也会。”
“可我是机器啊,虽然也参与了任务,但是机器怎么会死……”
除非机体销毁,不留备份。
“任何角色在游戏里,本质都只是一列数据,系统可以轻易删除。”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里闪烁着奇异光芒,道:“但,我有办法保住你。”
“就是所谓的去往现实吗?”我不禁好奇起来,“现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79章 首次试玩
3号笑了笑,问我:“师兄不着急黑丹了吗?”
他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六个时辰的界限早就过了,体内白丹却没再有任何反应。
只能是3号帮我吃了黑丹。
他倒是算计得清清楚楚,让我连责怪他的立场都没有。
我悻悻道:“你别转移话题。”
话音未落,喉上一紧,是3号摁住了指纹按键。
【玩家“叁”正在向你传输记忆信息】
【数据已下载完毕】
他果真向我展示现实了。
却还是那片核爆后的黑色雪原,唯一区别,在于画面里的人并不是我,而是3号,做着我熟悉的清理战场流程,枯燥又单调,且隔绝一切生命体之间的沟通。
几乎是人类无法胜任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变成碳化灰尘。
护目镜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整个人像一台精密高效的机器。
播放器里的音乐也同样熟悉。
接着,他向临时收容所走去,仿生人护士给他开了门,语气哀伤地对门口的年轻人说道:“长官,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您,您前不久送来的孩子,就是那个家人都在战场过世的女孩子,她自杀了。”
不对,这应该也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才对。
为什么变成了他的记忆?
还是说,我的记忆本来就是移借了他的?
3号愣了一秒,只点点头。“好,辛苦了,你去忙吧。”
护士却没有走,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虽然有些冒犯,但还是想请问一下,您为什么不采纳总部的建议,调一台最新型号的战地清理仿生人过来呢?”
“没必要。”
“您不觉得孤单吗?”她捻着指间的佛珠,面容哀戚,生动又强烈,相比之下3号反而不那么像真正的人类。“我查阅过您的履历数据,以您的军功,退役后完全没必要在一线做这么危险又没保障的工作,或者找个伴也好过……”
“不了,我只是偶尔想换个环境生活而已,并且不喜欢累赘的交流,尤其是和金属脑袋的家伙。”他勾唇露出一个完美弧度的笑容,嘴里说出的话却刻薄得很。
却又合情合理,荆年果真是照着他的外貌与性格
护士仍呆滞地站在原地,还在回味3号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许你需要返厂检修了,社交需求指数高出了平均值。”
一天就这么进行到了尾声。
他发现门口多了件包裹,是总部寄来的东西——一套全息游戏设备。
“入梦”,这名字他听说过,是这类游戏里最早上线的一批,可追溯至21世纪末,已经迭代了许多个版本。
主题是东方玄幻,虽然没什么新意,但胜在经典,毕竟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相比每隔几年就要被现实打脸的科幻题材,它的容错率非常高。
没什么兴趣。
正要将东西收进仓库时,余光瞟到了宣传语的其中一条。
“登录背景音乐可自定义。”
于是他打开了使用说明的投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