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男媳(177)
苏远之摇头:“不行,你这么爱热闹的人,把你困在这里,我会心疼。”
温贤心头一柔:“没关系,到时候没准我因为太想你,害了相思病,想出去都去不了了。”
苏远之无奈道:“胡说八道。”
温贤笑道:“我胡说八道?你还不是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喜欢的要命。”
苏远之压下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干咳一声道:“我没有。”
温贤盯着他看了片刻,嘻嘻笑道:“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呗。”
自家男人太闷骚、太傲娇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宠着呗!温贤心道,爷就爱宠着,怎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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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藜一早就提着行李箱过来了,温贤昨晚亲自替苏远之收拾好了行李,刘力开车送他们去车站。
“庐州貌似跟南京城的温度差不多,都是湿冷,你自己多注意保暖,护好关节,知道么?”
温贤伸手替苏远之理了理领口的位置,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方藜是觉得没眼看,仰头望天感叹自己活得还不如这些小年轻人,心里实在憋屈的的很。
吴先来……大约是怕画面太刺激了,自己心脏受不住,干脆偏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苏远之见温贤反反复复给自己整理领口,许久不得不提醒道:“温贤。”
“什么?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
“不是。”苏远之拉住要离开帮他找东西的温贤,低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在温贤耳边道,“你再摸下去,我领子上的狐狸毛就快让你拔光了。”
温贤跟摸了烫手山芋似的,猛地收回手,抬眸瞪了一眼苏远之:我这还不是因为太舍不得你吗?人家新婚燕尔不都是难分难舍的模样么?到你这怎么就成我拔你毛了——不对,拔你领口的毛了?
苏远之看着温贤眼里的不舍和委屈,他自己又何尝舍得?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苏远之拉过温贤,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我回来。”
“……好。”
得亏吴先来没看见,方藜倒是酸了,催促道:“还走不走了?火车可不等人啊。”
苏远之捏了捏温贤的手,转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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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到庐州并不算太远,那个时候的火车每小时差不多也能跑三、四十公里的路,苏远之早上十点上的火车,晚上快六点到了杨家。
吴先来也没想到自己能把人带回来,他们坐黄包车到了杨府,苏远之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庐州,看着面前的马头墙、小青瓦,与南京多是中西结合的别墅大院不同,庐州多还是老房子,徽派的房子,融石雕、木雕、砖雕为一体,雕镂精湛,格外注重富丽堂皇,却又不失山川风景之灵气,二者完全不同的风格结合到一起,倒是意外地相得益彰。
苏远之仰头看着面前的深宅大院,在最底层的台阶驻足,不再上前,吴先来见他走的好好的,忽然站着不动了,冬日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天色已经黢黑,吴先来回头唤他:“表少爷,这都到家门口了,您怎么突然不走了?”
苏远之抿唇,立在原地不动如山,吴先来又换了一声:“表少爷?”
方藜看了看苏远之,又看向吴先来,笑了笑道:“老先生您要不先进去跟您东家说一声?我们这冒冒失失就上门,总还是有些不妥。”
方藜这么一说,吴先来就明白了,原来苏远之这是怕他外公不想让他进门?吴先来就道:“表少爷,您放心,东家不会不让您进门的,你听我的,外头冷,咱们先进去,我立马带您去见东家,东家见着您,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苏远之微顿,抬头朝吴先来说了一句:“有劳。”
吴先来见苏远之这样,是打定主意不肯随自己进去了,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道:“那委屈表少爷和方大夫,我先进去跟东家说一声,马上回来接您二位。”
方藜微笑点头,苏远之眯眼再次看向那屋檐下的牌匾,“杨府”二字,苏远之看着,咫尺还是天涯,就全在杨老爷子一念之间。
方藜看着苏远之如松的脊背,淡笑道:“难得见你如此紧张——不对,是除了温贤的事,难得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紧张。”
苏远之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道:“他未必肯见我。”
方藜道:“我倒觉得未必,都说隔代亲,何况亲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顶多就是有些误会罢了,我相信老爷子对你还是十分想念的。”
苏远之思忖片刻道:“我其实有给外公写过信,我写了三年,外公从未给过我回信,后来我出了国,寄不了了,从此也彻底断了联系。”
这点方藜还真不知道,诧异道:“写信?什么时候?”
苏远之道:“十岁那年算起。”
方藜恍然,是了,苏远之十三岁出国,十岁开始,差不多是有三年,难道这老爷子当真如此绝情,亲外孙的信,看都不愿看?
方藜正揣测,杨府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吴先来身后带着几个家丁,快步从门内出来。
“快,你们帮着表少爷和方大夫将行李箱送去厢房。”吴先来说着,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走到苏远之面前道:“表少爷,快进去吧,东家和太太,都等着您呢。”
苏远之面色如常,实则心里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一步步迈上台阶的步伐,显得格外郑重。
吴先来在前头领路,三人一起穿过曲径回廊,经过亭台楼榭,来到了正厅。
正厅的院子里一株腊梅暗夜飘香,房门是开的,厚厚的帘子也被掀开了,灯光从门缝里射出一道斜斜的影子,影子下,以为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被一个老妈子缠着,廊下来来回回踱步。
苏远之一进院门,老太太的目光便直直看了过来,大约眼神本就不太好,再加上夜里灯光暗的缘故,老太太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朝这边问道:“是……是远之吗?是不是远之来了?”
苏远之眼神好,早看见人了,心里大约知道是谁,却没敢直接叫出口,薄薄的唇线抿的僵直。
吴先来连忙道:“快,表少爷,快去见过你外婆。”
吴先来一口道出那人的身份,苏远之当即不再隐忍,脚下加快步伐,朝老太太大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老太太面前,苏远之垂眸看着满脸慈爱的老太太,低声唤道:“外婆。”
杨老太太听到这声外婆,蓄在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不间断的往下落,杨老太太颤抖着双手抱上苏远之的双臂,哽咽道:“好孩子,外婆可算是见着你了,呜呜。”
苏远之连忙弯了双臂扶她,老太太的身高只到他胸口,这会儿枯瘦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瞬间驱走了苏远之胸膛被吹了一路的冷风,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杨老太太呜呜咽咽哭的止不住,苏远之向来不是一个会哄人的人,可跟着温贤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从温贤身上学了点人情味,当即低声哄着怀里的老太太道:“外婆,别哭了,哭久了眼睛该受不住。”
杨老太太一听,擦擦眼泪直起身道:“是,不哭了不哭了,外婆不哭了,外婆还得好好看看我的乖乖外孙呢。”
杨老太太枯糙的手轻轻抚摸着苏远之的脸颊,眼里除了慈爱还有几分伤感:“我们远之长得就是好看,像极了你外公跟你母亲……”
杨老太太说着,微微一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道:“好孩子,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多冷啊,快,快跟外婆到屋里去,你外公还在等着你呢。”
杨老太太说罢,紧紧拉着苏远之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屋。
厅里暖气是足,足足点了四个火炉,杨开水今年虽然快七十了,满头银发竖了背头,一双剑眉下的凤眼,因为年岁的缘故,眼皮稍稍有些松弛,眼神却锐利灵活,老爷子脸上的皮肤还好,只有两边脸颊的法令纹有些深。
关键是这张脸,俨然是一幅苏远之老年后的模样,虽说不是十成十,但六七分是有的,苏远之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杨婳长得像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