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男媳(167)
杨婳发了疯似的冲过去:“远之!你干什么!”
杨婳伸手去抢苏远之手里的珍珠粉,粉末撒出去不少,但还是有一些许部分进了苏远之嘴里,杨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当即伸手甩了苏远之一巴掌。
这不是杨婳第一次打苏远之了,之前苏远之单膝跪在她面前恳求她跟自己走的时候,杨婳打了他,苏远之让她别再吃珍珠粉的时候,毒瘾发作的杨婳又打了他,可每打一次,被打的人好像不是苏远之,而是杨婳,杨婳当即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的乱颤。
杨婳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伸手抓着苏远之的双腿哭泣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啊,远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苏远之身体僵直,满眼隐忍,齿缝里挤出声道:“我就是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难戒!为什么你就是戒不了!”
杨婳哭花了脸,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拼命摇头。
苏远之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杨婳面前,面色不变,声音却已沙哑,苏远之扶着杨婳的双肩道:“妈,我陪你,陪你一起把这东西戒掉,你不能再吃了,我已经离开了苏公馆,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孤身一人留在人世?”
杨婳一惊,抓着苏远之问:“你、你为什么离开苏公馆?是不是蒋玉梅她把你赶走的?她、她答应过我,不会赶你走的,她——”
“不是她,是我自己要走的,”苏远之满脸嘲讽,“我一个野种,哪好意思一直赖着不走。”
“谁说你是野种!”杨婳激烈道,“你就是——”
说到一半,却突然戛然而止,苏远之追问:“就是什么?”
“你就是……就是……”杨婳泪眼婆娑,像被人掐着喉咙似的,想说说不出。
苏远之继续道:“我既然不是苏家人,自然没脸住在苏公馆,蒋玉梅要的不就是苏家么?我如今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她自然不会再为难我,到时候我带你离开南京城,我们回庐州,去看看外公,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老人家,也不知他肯不肯认我。”
“庐州……庐州……”杨婳眼神向往,片刻后又变得惊恐,“不,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我对不起爹,我不能回去见他……我不能。”
杨婳仰脸看着苏远之,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她对苏远之道:“你回苏公馆,你回去,我、我去求蒋玉梅,只要她同意,你就能回去,远之,你不能走,那就是你家,你不在那儿你要去哪儿啊?”
“那不是我家。”
“那是你家!是你家啊!远之,你听话,听话好不好,回去吧,回去……”
“没有亲人,哪儿来的家?”
“怎么没有?大帅是你爸,他就是你的亲人,他——”
“他不认我!”苏远之低呵,“他不认我,五年来,他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两年来,他动不动对我打骂,你想看看我身上的伤吗?”
说罢,苏远之站起身,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衣衫一件件褪去,苏远之上身赤裸,他没有用方藜给他的祛疤药膏,背上的鞭痕深浅不一,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怎么……怎么会这样。”
杨婳心里最后的防线崩塌了,她看着苏远之身上的伤痕,想伸手去摸,指尖堪堪碰到皮肉,就吓得猛地缩回,面如死灰。
第167章 母子坦言(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杨婳跟魔怔了似的,始终喃喃着问为什么,眼里的眼泪也干涸了,再也流不出什么了,苏远之将衣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好,走到杨婳面前,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喜欢与人保持距离,即便是后来见了杨婳,苏远之也几乎不与杨婳有亲密接触。
是因为温贤,让苏远之不再抗拒与人接触,所以他朝杨婳伸出手,轻轻握住杨婳的手,杨婳整个人颤了颤,仰头惊恐的目光看着苏远之问:“为什么……”
苏远之低声道:“因为我不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可以为了苏有信,轻易的放弃我。”
杨婳怔怔看着她。
苏远之继续道:“在东瀛,苏有信……苏有信找人要害我,我把害我的人杀了,也因此得罪了人,苏耀强来到东瀛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下苏有信,他把我丢给那些东瀛人,任由他们处置,我从东瀛偷渡到了德国,刚开始的半年,我做了很多活儿,可我什么都不会,所以被打被骂成了常态,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土豆是需要削皮才能吃,米饭生的时候是不沾手的,衣服并非都是丝绸做的,冬日……冬日太冷的时候,会忍不住想骂娘,在冰天雪地里睡觉不只会感冒,还会死!”
杨婳伸手捂住嘴巴,呜咽声却还是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流出,看起来比歇斯底里地喊出来还要悲伤。
苏远之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往,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他描述的非常详细,通话他的话语,仿佛能看到那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一一略过。
“我刚进军校的时候,被他们瞧不起,嫌我太瘦弱,嫌我皮肤的颜色,嫌我贫穷,所以每次的体能训练我都冲在前面,他们都在抱怨午餐难以下咽,只有我每次都将碗碟吃的干干净净,我疯狂的想让自己强壮起来,整整三年零六个月的时间,我平均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六小时,我拼了命的回来,回到南京城,我想重新证明自己,想重新得到苏耀强的认可,可结果呢?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在他的心里,我苏远之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
杨婳哭的快晕过去了,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苏远之低喘一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伸手将杨婳捂着耳朵的手拿开,低缓道:“好,我不说了,反正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苏耀强,从此以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想回庐州,我陪你回庐州,你不想留下,我带你去德国,我在德国有一座庄园,那里的风景很美,非常适合养病,我相信你会喜欢那里。”
杨婳却摇头道:“不,我不走,远之,对不起,都是妈的错,妈对不起你,你……你走吧,离开这里,去德国去哪都好,你走吧。”
苏远之深叹了口气:“你在这,我能去哪儿?我已经没了父亲,难道你要让我再没了你吗?”
杨婳呜咽哭着,苏远之闭目再睁开,道:“好,既然你决定要留下,那我陪你,反正我这一生本就是个笑话,再多个笑话也无妨,你也不用再向蒋玉梅要什么珍珠粉了,那东西我也能弄到,我给你,放心,以我现在的财力,够我们母子吃一辈子珍珠粉了。”
“不行,不行!”杨婳再次哀求道,“你不能吃,你不能碰,远之,你不可以碰,那东西它、它会要了你的命的,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我——”
“难道你以为,我就不厌恶我自己吗?”苏远之冷笑道,“我就是一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野种,远之,你就是耀强的儿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是妈,是妈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杨婳瘫坐在地上,边哭边喊,终于将心里的委屈喊了出来,然后便坐在那儿嚎啕大哭起来。
苏远之也松了口气,陪着她,让她哭完,才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婳哽咽道:“原来、原来耀强他原是有妻子的,他的妻子叫蒋玉梅,他当年之所以愿意娶我,只是因为我父亲为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父亲他……他一直不同意我嫁给耀强,因为他觉得耀强并非真心待我,可我不信,我不信,我告诉父亲,若我这辈子不能与耀强终成眷属,我便……便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