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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41)

作者:罗再说 时间:2019-06-15 18:34 标签:甜文 强强 花季雨季

  挡住我。
  你可以挡住我。
  盛夜行本来就一直板着脸在旁边听,碍于唐寒在场不好发作。
  他见小自闭靠过来,顿时睡意全无,挺直了背脊将身后的人捂在墙角处,尽量放柔语气:“寒老师,麻烦您带这些人走。”
  “小盛,路见星都没有说不行,”教务处主任以为路见星不再说话是因为听到了可以帮助其他孩子,正准备开始劝说,“这只是一个专访片,很有意义的。如果他能出镜,或许更多家庭愿意把孩子……”
  “主任。”
  盛夜行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话,也感觉到路见星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我能替他决定。”
  昨天路见星在父母面前是什么表现,盛夜行不是不知道。
  昨晚睡前,路见星早早地把电热毯温度调好,洗完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打滚。
  唐寒在班级群里说过几天有“裹棉被”双人训练,路见星捧着手机激动得安分不下来。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心里渴望与盛夜行身体接触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对淋浴出来的盛夜行说,看群!
  说完他就笑。
  昨晚第二次一起睡觉的过程很顺利,盛夜行从后边儿抱住他,睡了没几分钟两个人都喊热,路见星扯过床头的纸给他擦汗,擦了没两下,眉眼间有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最后疯闹得迷迷糊糊,盛夜行把怀里的人松了点儿,伸手捏上路见星的耳朵,哑着嗓子说:“其实,父母也很难。”
  路见星沉默良久,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回忆结束,教室课桌前的大人们已散去,有几个编导正满怀歉意地收话筒线与三脚架。教室内剩下来的同学还很多,纷纷交头接耳,朝后排墙角这边不停地张望。
  盛夜行扭过头去看仍不作声的路见星。
  我知道,你也很难。
  电视台的专访活动一直持续了三天,校园里并未庆祝圣诞节。
  平安夜当晚,市二宿舍楼道里出现一些装饰性的挂物、随处乱扔的红袜子等等,张妈从一楼收到五楼,边收边骂:“你们这些臭小子!都给我回屋里待着去!袜子到处扔,张妈没钱给你们塞礼物!”
  三楼高一的伸出头来吼:“张妈——要糖!”
  张妈一听这些臭小子的声音,又回喊:“要什么味儿的啊——”
  “要草莓味儿。”
  盛夜行接一句嘴,跨进寝室大门。
  与此同时,楼道里明叔的熄灯号又响起来,宿舍楼一片“鬼哭狼嚎”:“平安夜这么早就熄灯啊——”
  “四楼的傻逼吼什么吼!有本事你上五楼去吼啊!”
  “今天盛夜行回来没啊——”
  盛夜行被吵得头疼,站楼道里回应一句:“你爹回来了,闭嘴!”
  已经查寝查到一楼的张妈一声怒吼:“小盛!”
  盛夜行跑进屋关门。
  他回来得晚,已经十一点多了,进屋却发现路见星还没睡。
  “想什么?大晚上不睡觉。”盛夜行没开灯。
  小自闭已经开始从怕黑渐渐变成享受黑暗了,夜里睡觉也不会再想要开灯,就像李定西说的,星星啊,你一眼睛一闭一睁不就完事儿了么,堂堂男子汉,你怕什么。
  路见星觉得他说得很对,他不应该怕黑。
  “平安夜,”路见星说,“是平安吗?”
  “是。”盛夜行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低沉,开始乱编似的哄:“在这一晚失眠的人,都会平平安安。”
  “圣诞树,”寝室里又响起路见星的声音,“红绿红绿红绿红绿……”
  盛夜行笑了,“什么红绿红绿?”
  “红绿红绿红绿红绿。”
  路见星一直念叨,盛夜行被他复读机似的语气笑得受不了,“你在说什么东西?”
  路见星像嘴瓢了:“红绿红绿红绿红绿红绿。”
  “圣诞树?”
  “啊。”
  “那校外就有。就我们宿舍后边那咖啡馆,老板挺时髦的。”
  “想。”
  路见星嗓子哑得不舒服,猛烈咳嗽几声,声音发软,朝盛夜行说话像撒娇,重复一遍:“想。”
  想看看圣诞树。
  看他又固执起来了,盛夜行小声问道:“没见过圣诞树?”
  也没说见没见过,路见星只是说:“想。”
  路见星说想,那就该马上照办,可惜张妈还在楼下没走,盛夜行站阳台上观察了好久“敌情”,才决定带着他穿好外套匆匆下楼。
  盛夜行用铁丝儿撬了没几分钟就把宿舍楼门锁给开了。
  “哗啦——”一声轻响,宿舍楼门关上。
  “来,跟紧点儿。”盛夜行说完朝后看一眼,怕小自闭夜盲跟不上,“看不清路?”
  “一点,”路见星强调,“就一点。”
  “别逞强,”盛夜行说,“过来,我牵着。”
  “盛夜行。”路见星边走边喊他,冰凉的手顺着对方的裤线往上摸,捉到人手就捏住掌心不放了。
  盛夜行随口逗他:“路见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名字特别……”
  “配。”
  盛夜行听他这么说,猛地一下止住脚步。
  他刚想说点儿什么衬托气氛,路见星又说:“你说的。”
  哦,对,那是开学的第一天。
  他都快忘了,开学第一天是他先“挑战”的小自闭,一上来就逗人家玩儿。当时他压根没把对方症状放在心上,还当着全班人的面儿说不可能一组,后续则开始打脸现场。
  他对路见星所抱有的“偏见”和大众普遍了解到的一样,以为他们“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听不见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想到过路见星是能接受信息的。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呢,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大晚上走啊走啊走,等脚都走软了,再抬头一看,我操。”
  “我操。”路见星又开始拎脏话,照葫芦画瓢。
  “别,”盛夜行笑得快控制不住表情,“你还是少说这句,唐寒听了不得一巴掌把我呼噜死。”
  被教育的人没搭腔,但是突然捉到了盛夜行为什么笑的原因,自己也跟着笑,捏了捏对方的手掌心,说话声音黏糊糊的:“再抬头一看。”
  “再抬头一看,天上有星星。”
  盛夜行说,“实话告诉你,在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把我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这么想过了。”
  路见星努力回应着:“嗯。”
  “我在语文卷上看过一篇文章,说仰望星空,俯视地下,作者发现那种‘地上死去一个人,天上就丢星’的说法,特别自作多情……作者说,天空的星远比地上的人要多,就是全地球上的人都死了,星空依然光芒万丈*。”
  盛夜行说着,也不管路见星能不能听得懂、跟不跟得上了,“可是对我来说,这段话是反的。”
  天上的星星不计其数,地上的人只有一个。
  天空是陆地,陆地上才是我们的天。
  他上课不听讲,下来也不学好,一考试就爱趴在卷子上把能看的题干、阅读全看了,因为自己是个无所谓爱谁谁的性子,所以印象深刻的内容也不多,这偏偏就是其中一段。
  他停顿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这些,只是用指腹磨蹭了蹭路见星的指尖,长呼一口气,让白雾从唇缝中轻轻飘出。
  “抽烟,”路见星眼睛发亮,“抽烟。”
  盛夜行又呼一下,“还挺会想,你也抽一口?”
  路见星深呼吸,张开嘴,学着盛夜行吞云吐雾的模样,“呼——”
  盛夜行也笑了,跟着路见星的节奏吹:“呼——”
  这明明更像加湿器!
  两个人站在宿舍楼下,身影并立,面部轮廓都被夜色悄悄镀上一层浅淡的光。
  风过,稍微高点儿的影子朝矮了小半个头的那个靠,黑影交错在一起,被夜灯拉得好长好长。
  一仰头,路见星忽然想起小时候幼儿园里老师教的: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笑什么?”盛夜行边走边问。
  路见星说:“没什么。”
  市二学生宿舍楼的安全措施做得到位,围墙顶端翻过去的砖上插满了玻璃碎片,盛夜行才顺着砖块一踩上去就看到了,搓搓手又翻回来,给路见星说今天还是不出去了。
  他自己翻来翻去整得满手血肉模糊没有关系,但是他不可能带着路见星翻墙。
  他干脆带着路见星在宿舍楼道里坐了会儿,没几分钟路见星就被生物钟打败,眯着眼喊困,一步步地上楼梯,险些趴在栏杆上睡着。
  两个人回到寝室之后,盛夜行开始在室内待得心烦意乱。
  等到凌晨三点左右,他翻身下床从桌上取了易拉罐汽水抠开,仰头全喝了,擦干嘴边的水渍,决定等天亮了上出门去三环外去飙一趟晨间车。
  冬天天亮得晚,盛夜行看还有半小时起床号就响了,拿手机给李定西发了个微信,说等会儿记得带路见星去把早饭买了乖乖去上课,自己有事儿先走了。
  宿舍楼大门一开,楼下就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盛夜行穿得薄,把校服揉成一团塞进书包里背上,身上只套了一件纯黑连帽卫衣。
  他将帽子戴上,把领口松散的系带拉紧打了结,露出下颚和鼻梁。
  他的唇角和路见星不同,方向是往下的,没表情就像心情特别差,再加上他眼皮内双、卧蚕明显,还喜欢皱眉,看人的时候又懒得掀眼皮儿,满脸就只剩下两个字:帅、凶。
  李定西说过,盛夜行看人的眼神像要找行凶目标。要不是长得帅,学校里绝对没女孩儿敢跟他说话。
  顾群山会撞他一下,不屑道,你懂个屁,现在小姑娘们就喜欢这种痞坏痞坏的。
  盛夜行总挑眉瞅这两个小弟,笑一声,你说谁坏?
  先遭殃的总是李定西,立刻被顾群山指认:他!
  盛夜行笑笑没说话。
  他其实心里门儿清,最混蛋的是自己。
  自己“坏”就算了,现在还想拉上小自闭。
  这一天,唐寒敏感地感觉到路见星对校园里来了一大群陌生人的强烈排斥感。
  路见星上课不再认真听,走路要扶墙,甚至在走廊上有学生奔跑而过时难受捂住耳朵。
  她放了路见星半天假,说可以回宿舍休息,还可以在宿舍楼下的门卫室和那只小鸡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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