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观星(100)
“在老师们的教育下,小小的我才得以成长,如果有下一次,我也会……”
盛夜行念到此处,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路见星的尖叫声,突然有点儿念不下去。
路见星还在现场呢。
自己的爱人要是听到“我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会怎么想?要是普通人,可能会理解这样的做法,但是路见星不一样。
人类的大脑精密无比,任何环节出错都马虎不得,而路见星偏偏又是这种出了错的。
盛夜行抖了抖发言纸,把这句含糊过去,直接跳到最后:“感谢老师,感谢父……”
他又卡住了。
“感谢付出过又不计回报的兄弟们,”盛夜行直接说,“没有你们的陪伴,我就没兴趣去游泳,更学不会救人。”
底下同学们像是被逗笑了,李定西边跳边喊:“不客气!”
校长皱着眉维护秩序:“安静!”
盛夜行停顿了几秒,又落了句:“感谢路见星。”
高三七班的人全往路见星这儿望。
“是他给了我这次行善积德的机会。”
可是路见星正低头看自己的掌心纹路,也没抬头,他已经能感受到别人的注视了。见他没动作,大部分同学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下一秒,全操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都是为了盛夜行。
路见星嘴角一翘,笑容幅度很小。他心里软乎乎的,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不客气!
当天下午,李定西被喊去了办公室。
第二天上午,唐寒的课全部由季川老师代上,传闻说是带李定西去医院检查了。
下午,唐寒带着面无表情的李定西回了班上,让顾群山他们几个帮李定西把课桌书包都收拾一下。
路见星刚睡醒,揉了揉眼,再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盛夜行:“?”
见过许多中途转校或者直接转院的同学,盛夜行看唐寒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完了,”他把板凳坐好,趴下身子低声道:“有其他症状了。”
“啊。”路见星发出单音节。
第77章 破绽
一下课,顾群山等人迅速地把李定西围起来,都特别自觉地没有多问。
顾群山开口,也只是问他要不要喝点饮料,李定西说想喝甜一点儿的牛奶。
盛夜行说我翻墙去买。
没半小时,盛夜行从后操场那边的砖墙后拎着一大袋牛奶回来,给每个兄弟发了一袋。
盛夜行左手插吸管喝奶,右手捏着烟,眉头皱得紧紧的,被尼古丁味哽得喉咙发痛发涨。
路见星没说话,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
抽烟没?抽了。
盛夜行把烟灭了,抬眼道:“说吧,你去哪儿。”
李定西咬断吸管,把断在嘴里的那一截塑料在舌尖弹吐出来,恹恹道:“精神病院。”
“……”顾群山沉默几秒,“你到底怎么回事?”
“双向,”李定西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盛夜行:“这么突然?”
李定西:“嗯。”
“好吧。”盛夜行点头,“还能在寝室待多久?”
“下周走。”
“为什么一定要去里边儿待着?”
他们这群人,平时说医院都很敏感,老神神秘秘地讲“里边儿”,一来二去就习惯了。
盛夜行也把吸管抽烟似的叼上,叹了一口气,继续问:“医生叫的还是你自愿的?”
“我自愿的,”李定西垂着头,“我现在这状态也没法学习,得吃药,得跟和我一样的人待在一起。”
展飞提问:“为什么?”
“去和他们待在一起,或许我会觉得我那点烦心的破事算什么?”李定西说,“这样或许会心情好一点?”
盛夜行点点头:“先去待着吧,舒服了再回来。生个病也没什么,别被它打败了。”
病痛、外人所看见的可怜,都是他们需要经历的,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走过的路。唐寒在开学第一天就告诉过他,如若甩脱不了,那就坦然面对。
控制情绪、控制思想,让对苦难的怨念化为斗争的勇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人生。
就经常想——
这个被摧毁的人凭什么是我?
对,不能是我。
每一天都有新的奔头,就有将自己治愈的可能。
他把烟头在脚下捻碎,又用纸巾包着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次短暂又匆忙的兄弟聚会将要散场。
李定西喝完最后一口奶,把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路见星,故作轻松道:“见星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路见星笑了,然后沉默。
“算了。”
李定西突然悲从中来,摇摇头,想伸手让顾群山扶一扶自己。
“好起来。”路见星突然将音量提得很高,又笑了,“一定!”
看路见星弯弯的眉眼……
李定西有点想哭。
离李定西离开还有几天时,路见星把头像换回了小话筒。
盛夜行头像还是那“黑夜里的一颗星”。
竟然都说清楚了,李定西也不再抗拒在兄弟们面前吃药,每天乖乖按时服药,吃完就坐在座位上拿手机出来打游戏,边打边和队友连麦对喷,没事卖个萌,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日子平缓,只有李定西知道他即将面临人生一大转折。
在大多数人的生命里,重要的时刻总是悄无声息,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转变。
招飞初选开始,展飞一大早就要被家里人接走。
李定西还没睡醒就被展飞叫起来,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
展飞伸手敲了敲他的床边挡板,小声道:“我就来给你们道个别,我得去体检了。”
李定西清醒一点了,“这么快?去哪儿啊?”
展飞挠挠头,“什么航空医学体检中心……”
“查什么?”
“耳鼻喉、眼睛什么的,”展飞咬着包子,“你继续睡吧,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所以没叫醒夜行和见星儿。听说你今天也要走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一面。”
李定西笑起来:“有空来医院看我吧。”
展飞点头:“一言为定!”
李定西:“一言为定。”
“祝你成功,”李定西坐着挥手,“我能不能吹牛逼说我有个哥们儿开轰炸机就靠你了。”
展飞:“轰炸机没有舰载机酷。”
李定西:“都行吧。”
“那么,”展飞回头给了个眨眼,“我能不能吹牛逼说我有个兄弟在精神病院当大哥大也就靠你了。”
宿舍门悄悄关上,李定西往后一栽,倒在枕头上,哼哧哼哧喘气——
好难受啊。
下午,季川和李定西的家里人带李定西去医院体检。
李定西一被接走,拿着木雕小摩托在课桌上定点转圈的路见星停下动作,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思考了很久。
他玩儿了木雕玩儿瓶盖,最后把瓶里的饮料一口气全部喝光,轻轻打个隔,哼了几声小调,剥开一颗薄荷糖塞嘴里。
盛夜行看他把试卷都写完了,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书,另一只手放在路见星大腿上。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地耍流氓!
路见星抄起笔,在纸条上写两个字:沉闷。
“夏天沉闷吗?”盛夜行抬眼问。
“夏天不沉闷。”路见星想了想,如此回答。
“那什么沉闷?”
“心里。”
盛夜行松一口气,心里又有点儿窃喜,“意思是你看李定西走了,心里很不舒服,是吧?”
路见星没回答,转过脸继续玩儿木雕摩托去了。
“……”
盛夜行突然听路见星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没一会儿,路见星又嘀咕了,盛夜行还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路见星:“没什么。”
盛夜行:“……”
路见星不搭理他,照葫芦画瓢似的,学着盛夜行那天的语气小声道:“感谢路见星。”
“哈。”盛夜行笑一声,心里烫得发涨。
这么可爱干嘛啊?
晚上回寝室之前,盛夜行拉着路见星在回去的路上买了点儿辣卤。
路见星洗澡,盛夜行也挤着进去洗,洗完出来满头大汗,路见星觉得自己的澡都白洗了!
辣卤才咬了没一口,盛夜行就特别放肆地按着他肩膀凑过来,“今天李定西不在寝室。”
路见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李定西下午体检去了,叹一口气。
以后都不在了。
“还会叹气了?”盛夜行失笑,拿过李定西没喝完的果酒瓶子灌一口。
喝了没几口,盛夜行就把路见星抵到墙根儿坐着,自己低头捋衣服。
他从书包里摸了根不知道哪儿买的口红递给路见星:“给我涂。”
路见星震惊了:“?”
“涂一下!噢——”盛夜行抬起脸做口型,“是这样吗,会不会方便涂一点?”
路见星笑不出来了,瞪着眼答:“谁知道!”
盛夜行噘着嘴,眼神还酷酷的:“麻利点儿。”
要是让那群孙子知道自己逼着路见星给自己涂口红,得笑到断气。
口红涂完,盛夜行继续扒着路见星的衣摆把路见星推倒,低头捋开衣摆,对着小腹处深深地印了一个唇印。
路见星:“!”
“想要大片的红色,以后找我给你亲,”盛夜行从他稍稍有轮廓的腹肌上方抬眼,“不用口红也行。”
吻痕能种在小腹上?
不知道。
得用实践证明!
两人双双蹿上床,放下了床帘。
拉好床帘,盛夜行一回头就看路见星正躺在床上,眼神干净纯澈,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种“干净”让他又心疼了。
相比起最开始的“呆滞”,已经好了很多。
“我说,”盛夜行拉过被褥,缓缓躺下,“我本来这辈子打算一个人过的。就想着也不去祸害谁了。”
路见星:“哦。”
盛夜行补充:“但谁让那个人是你。”
“祸害。”路见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