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爆珠(61)
小狗在旁边撒娇,又是舔又是摇尾巴。他吃准了崔时璨舍不得把狗丢在这儿,对方不开口时又说:“你可以……算了,我也想养。”
崔时璨笑笑,捏着那只胖胖的前爪和它说话:“你想不想跟我回家?愿意的话就舔一舔鼻子,嗯?好不好?”
许是巧合,又或者小狗通人性,时璨诱导性的话音刚落,粉红的小舌头飞快地一舔,鼻尖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接着温渔也笑出声来,小狗翻转站直走出两步,唯恐时璨反悔一般,拼命又舔了几下。
“没办法。”温渔憋回了笑意,“它也想跟我们回家。”
崔时璨把小狗抱起来,不顾它身上的泥巴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他和温渔往回走,嘴里念念有词:“小可怜,妈妈不要你吗?找不到回去的路……你看看你,脏死了,在外面待了多久?它在发抖……温渔,它是不是冷?”
“你再多说几句它没人要,我看它得哭。”温渔说,暖热的手掌摸了摸狗头。
时璨眼角弯弯的,不再说了。
温渔捏了把小狗的耳朵:“真乖呀,真可爱。”
“哎,我们把它带回去,妹妹会不会不开心?”时璨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只猫,忧心忡忡地问温渔,“打起来怎么办?”
温渔:“随便啊,我觉得妹妹是只有爱心的猫。”
时璨黑线:“你看看它把你抓成什么样,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温渔:“哈哈哈哈!”
他们抱着狗回到家中,果不其然,总是第一时间凑拢时璨撒娇的三花猫发现异常,竖起了尾巴,背上的毛炸开一大片。温渔生怕它对小狗有攻击意图——虽然都是流浪出身,妹妹已经锦衣玉食大半年,明显不会觉得它们同病相怜。
时璨“嘘”了声,拿热毛巾给小狗擦掉身上的雨露水,又弄干净了四只小爪子,放上地毯。他转身去放毛巾的工夫,三花嗅了嗅小狗。
旁边的温渔紧张起来,可自己又摆不平猫妹妹,刚要喊崔时璨,那小狗灵活地咬住了三花的尾巴。那只曾经把温渔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臭猫瞬间一窜而起跳上猫爬架,再没有下来的意思。
看看瑟瑟发抖的猫,又看看在地上无辜打滚的狗,温渔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小宝贝,真是把你捡对了……”
念叨着,温渔蹲下身,朝小狗打了个响指。那狗听见动静,连忙吐着舌头跑过去,因为还小,跑起来步子不稳,活像一团毛球在地上滚。
温渔抱起它,响亮地亲了一口。
洗干净帕子的崔时璨从卫生间回到客厅,眼见温渔双手抓着狗,逼近猫爬架,而三花妹妹缩成一小团,可怜弱小又无助。
温渔一走近,它撕心裂肺地喵。
他见过怕猫的狗,可还没见过连一只小奶狗都怕的土猫。眼见平日嚣张得恨不得横着走的三花蜷缩起来,满脸惊恐,时璨不由得想,这也许就是一物降一物。
而昔日被欺压的温渔正十分猖狂地对着猫喊话:“你也有今天!来啊!再来咬我?!”
崔时璨:“……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
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抱回来的小狗第二天就被送往宠物医院,鉴定品种为中华田园犬,最多两个月。随后驱虫,买好疫苗等三个月再打,时璨听了一耳朵注意事项,又给新被起名叫肉松的小土狗买了幼犬粮和一些用具。
温渔要上班,做这些事是他用中午短暂的休息去的。等办妥一切,时璨把肉松放在家里,教育它不可以到处大小便,录了个视频给温渔。
温渔:“你认真的样子像天桥下面贴膜的。”
时璨:“娃娃要从小抓起。”
温渔:“行吧,恭喜崔爸爸儿女双全。”
他用的这个词在宠物界很常见,可经由温渔的对话框说出,莫名其妙让崔时璨耳朵一红。他靠在沙发上,看警戒状态的猫和满地乱跑的狗,心想这可真有点乱。
儿女双全?勉强是吧。
崔时璨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他笑容渐多,自己还未察觉。
“最近遇到什么开心事吗?”午休间隙,商秋端着一碗杨梅分给针推科的护士,顺手塞给时璨几颗,“拿纸巾垫一下,待会儿手上染色。”
时璨“哦”了声,慢条斯理地接过:“没开心事,就普通生活。”
商秋笑笑:“那看你每天都很高兴的样子。”
拿果子的手指在梗上蹭了一下,崔时璨说着是吗,拈起一颗尝。刚刚咬破,饱满的汁液便溢满唇舌,还没成熟到极致,酸味占了上风,可却叫人停不下来,时璨含着那枚果核,抵在舌根仔细地吸掉最后一点汁液。
“现在已经到吃杨梅的季节了吗?”他问商秋。
分水果的白大褂转过身来:“差不多,这都快六月份啦!这一批是老何爸爸的果园里的,就几颗杨梅树,不打农药,纯天然。盐渍杨梅治胃胀,浸烧酒防中暑,浸高粱酒治腹泻,还能治痢疾,好东西啊——他昨晚摘的这些送到我们家,等熟透了剩下全摘,谁想要?到时候我多分点儿给你们。”
前面还都是背过的内容,听到后面商秋话锋一转,正吃着果子的崔时璨平白无故被秀一脸,顿时牙更酸了。
其他几个小护士唉声叹气地起哄,说商医生快闭嘴吧,大家都知道云川哥对你好了。时璨不跟她们一起掺和,他看几眼余下几颗,突然站起身:“还有没有剩?”
“有!”商秋捧着碗过来,“小谭嫌酸不吃,这么多呢。”
“都给我吧,带回去给家里人尝鲜。”时璨说,不自禁地笑了下,“谢谢。”
被嫌弃了的小谭旁敲侧击:“哎,时璨,你妈妈不是在清州吗?那还有什么家里人——哇,你不会是——”
余韵悠长,但剩下的意思却很明了,惹得另几个护士也作诧异状。
崔时璨接过商秋递来的碗,只低头数了下还有几颗,接着就出了休息间。他没承认,但看上去也不像急于撇清,几个同事一合计,拍板这小子肯定恋爱了。
夏天也是个好季节,欣欣向荣,郁郁葱葱。
下班时,崔时璨找隔壁小餐馆要了个一次性的打包盒,洗好的杨梅装进去。他去附近的市场买了菜,坐地铁回住的地方。
这天家政刚好来过,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连猫砂都被换过了。时璨挨个哄过猫和狗,等它们轮流撒完娇再去洗手淘米。把饭煮上,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但手机里温渔还没发消息。
倒是很少见,崔时璨站在锅灶边等了会儿,手指顺着手机边框摸过一遍:“……啧。”
他播了温渔的电话,却没按通话键,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这段有些畸形的暧昧关系里,一直都是温渔主动。
他提出要一起住,他亲吻时璨,要和他上床,之后他做主收养了肉松,要时璨做饭……哪怕看似时璨提的给他送饭,也是温渔默许。
而超出这范围外,崔时璨很少过问温渔的生活。
起码比起温渔从早到晚废话连篇的聊天框,他极少主动去说点什么。
崔时璨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们的角色倒转——高中时,温渔性子慢悠悠,说话都温吞,做事不疾不徐,很少参与到同学的活动,于是他拉着温渔,不管是假期出去玩还是让他去看自己打篮球,他强硬地要求温渔陪着。
可为什么他现在做不到呢?
崔时璨静静地站着,良久叹了口气。
多简单的道理。
以前都可以,为什么现在做不到?他想要迈出这一步却始终收敛着心思,无非不确定温渔还会不会宠着自己,不确定他能否接受一个糟糕的、与想象中不同的崔时璨。
是不是太任性了?
但总归,一直在想的,试一试。
这念头逐渐成型,崔时璨犹豫良久,终于按出了那个电话。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听,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水龙头开开关关。
“喂?”电话通了,温渔听上去有些疲倦,可也许因为是他的电话,温渔强打起精神,想起他们约定好的事,“时璨?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我开会忘记看时间了。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可能……”
“没关系,你在公司歇一会儿吧。”时璨说,情不自禁地柔和,“我送饭去,还有水果。”
“好啊。”温渔笑起来,“什么水果?”
“就是几颗杨梅,商秋家里自己种的,我觉得还不错……”他说。
曾经温渔没那么喜欢笑的,在言语中这样是出于礼貌吗,或者已经成了习惯?时璨突然没来由地心疼,关上水流补充:“就是有点酸。”
温渔顿了顿:“酸的也挺好。”
时璨问:“你累了吗?”
温渔:“有一点。”
谁也没挂断电话,但时璨逐渐找不到说辞了。他开着免提放在流理台上,听那边温渔的呼吸时断时续地传来,好似会让他心安些,他看向放在另一边的果子,心突然软了,就此放弃坚持,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
静默无言的几分钟,他听温渔的呼吸,温渔听他折腾买回来的蔬菜,刀与菜板接触声响沉闷,半晌,温渔说:“你快一点过来,好吗?”
尾音拖长,调子沉闷。
时璨额角一跳,直觉温渔遇到事了。
作者有话说:
快了8
第四十九章
“遇到事”和“出事”相比,所能的代表的范围更广。后者多半总带上不祥意味,而前者绝大部分时间在可控程度内。
温渔什么也没说,崔时璨却不敢怠慢——虽然共处时间并不长,他们到底有许多年前的默契。温渔喜欢把事憋在心里,纵然现在开朗些、活泼些,做事的本质仍然没变。所以如果这点预感都没有,那他做人确实太失败了。
他守着厨房,尽量心平气和地熬了一锅鱼茸粥。温渔新换的电饭煲,熬粥的速度比以前快得多,趁这个工夫,时璨做几个小菜。
把粥和菜都放进保温饭盒,泡发的银耳与红枣枸杞一起放入养生壶设置模式开始炖煮,为防止温渔夜里饿,他最后腌了几个鸡翅,预备等到时间给温渔烤了当宵夜。
做完这一切,崔时璨这才拎起饭盒和杨梅出门。
小区距离公司本来就很近,走路不过十五分钟,但崔时璨还是开了小电瓶。这两天一直下雨,地面好似从来没干透,总湿漉漉的,街沿的积水映出红色车灯。
他抵达景龙大厦楼下,电瓶车停在非机动车的停车位,提着饭盒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