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爆珠(41)
“今天应该把他照片摆在那边,和他视频。”易景行按着手机说。
“视频哪有真人好玩。”温渔笑,“我送时璨,走了啊。”
许清嘉:“路上注意安全。”
易景行坏笑:“回去了也要注意‘安全’。”
意味深长的腔调,温渔在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翻白眼喊他滚。他指尖挂着车钥匙,招呼时璨一起,两人一前一后地钻进车,又摇下窗和他们作别。
开出一段路,崔时璨靠在副驾驶上玩安全带,忽然说:“他们俩真有意思,叫一个女孩儿开车。”
“月姐嫌弃清嘉技术不行,易景行这人又懒得要命。”温渔简单说,“你考驾照了吗?”
“下次让你看看我的车。”时璨说,把手伸出车窗缝隙,像抓住了风。
温渔说好啊,他调大了车载音乐的音量,放着时璨以前喜欢的乐队。从那年开始他也常听,偶尔跟着哼两句,正开心着,旁边时璨也低低地唱。
温渔收声,等红绿灯时看向他。
他不在意温渔听着,继续把歌唱下去了。
夜色中灯光迷离,时璨半张侧脸拢在阴影中,眼睛里映出前方道路两侧的盏盏昏黄。他唱歌很好听,声音低沉,吐字含糊,能把所有的节奏都唱得撩人心弦。
他唱完一首《知足》,车停在了单元楼下。
“谢啦。”时璨说,开车后被一股冷风吹得肩膀一抖。
温渔却没发动车子,他朝副驾的窗边靠:“不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吗?”
车门还没关,崔时璨俯下身和他隔着一团顶灯光芒对视。他脸上的笑容和轻松神态渐渐消弭,与平时见面无差,又开始消沉而颓丧。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撑出高中时代明朗的少年轮廓,却在一句话后被击碎了全部伪装。
“去坐什么?”崔时璨说,嘴角紧绷,带着明显的警惕。
“随便。”温渔熄了火,拔出钥匙后开门下车按下锁,“我都走到这儿了,去喝杯水,看看电视,再和你聊一聊……不可以吗?”
隔着一辆车,他们对视,良久时璨像泄气了——也许不想和他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闹得太僵——抬脚就往单元楼里走。
“你要来就来,反正我没收拾。”
“以前你家也不收拾,我还不是住了几天。”温渔假模假样地抱怨,连忙跟上去。
楼道里的灯质量欠佳,时璨拿手机照明,也不提醒他注意脚下,大步上楼的速度极快,仿佛巴不得温渔因为跟不上而罢休。哪知温渔在这方面有着难以妥协的坚持,一路连跑带走,气喘吁吁,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时璨掏钥匙开门时,温渔说:“这个锁,好像不太安全。”
“还行。”时璨敷衍地说,随手开了灯。
客厅的一切展露出来,温渔走进门,随意地四处看。他忽然无从遁形,拿起柜子上的垃圾袋走了两步,扔到了厨房角落。屋子没那么乱,可时璨左看右看,哪里都是毛病。
不够整洁,家具不够新,灯光都不够清晰。
他把这样的自己暴露在温渔面前了。
“挺好的啊。”温渔说,绕着客厅走了两步,看样子想去阳台,可最终停在了小沙发前,他随意地坐下,摸着面前的玻璃杯,“你平时很忙吧?两班倒。”
时璨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仍站着:“一般。”
温渔不看他,杯子里有早上没喝光的水,映出头顶的日光灯:“酒吧的工作,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考虑过……换一个吗?”
他不喜欢时璨在那种地方待到半夜,尤其亲眼见过,更加浑身都写满了拒绝。只是温渔说得委婉,时璨笑了一声:“换到哪儿去?”
温渔:“……”
“我,高中学历。”崔时璨反而没那么紧张了,“能做的事有限,不像你,家里能给这么好的事业起点,也不像易景行,高材生,随便去哪儿都抢手。你以为我想在那儿被摸来摸去的?可我能做什么呢?温渔,你还是那么天真。”
“可不是个办法啊。”温渔说,“既然你也不喜欢,为什么不换?”
“不喜欢算什么?”时璨差点被他逗笑了,“你不懂,就不要总是问。”
温渔若有所思。
他想给温渔倒一杯水,但没买饮水机还得现烧。电热水壶刚坐上底座,客厅里的温渔站起身:“要不我还是走吧,感觉你不自在。”
崔时璨背对着他,在客套两句和礼貌送客中左右为难,温渔又说:“你真不记得了吗?”
“……”他转过身,那人表情居然很失落。
九月初,他心里的确记着这个日期,可他没有动作。时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朝温渔走了两步,抬手揉了把他的头。
温渔眼睛有点红:“今天是我生日。”
他话音刚落,重心突然不稳,跌入一个怀抱,吞没了所有后续的言语。
耳畔是时璨的呼吸,有点急促,他贴着时璨的胸口,这不同于任何一次楼肩膀或是把他护在怀中,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崔时璨抱得很紧,手掌护在肩胛骨,脸颊与他的太阳穴相贴,没有任何距离感了。
“我没忘,一直都记得。”他听见崔时璨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这样就可以。”温渔说,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他听见时璨的心跳,也很快。
作者有话说:
怎么进展这么慢!快点给我上床(尖叫
第三十三章
“我决定去告白。”温渔说,用勺子把米饭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很嫌弃的表情,“最近公司的饭怎么这么硬?”
“伪科学说这样利于健康,我爸信了。”韩墨就着汤泡饭吃,也是满脸一言难尽。
他见韩墨没有对前半句发表意见,以为对方没听见,又重复:“我决定告白。”
韩墨神色如常:“挺好的,要我替你加油吗?”
“加什么油……”温渔一下子整段垮掉,“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他妈……以前都是别人问我要不要在一起,遇到熟人,当真束手无策。”
韩墨:“熟人就不能发展成恋人了吗?别担心,带一束花,他要是有心思,肯定就做好准备,你只需要问是或者否。如果他没反应,你就说,嗯……想替他在家里添点儿东西,鲜花挺好的,避而不答,免得被拒绝又伤心。”
“其实也就是被拒绝了吧。”温渔失笑,把筷子放到一边。
他试着去想崔时璨的“家”,很难描绘出冷冰冰的茶几摆上一束花的样子,无论哪种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想问许清嘉或者易景行,这两个人太精明,稍不注意言辞就会被猜出前因后果。他问韩墨无果,其他同龄人里大都不熟。再说异性,温渔时常接触的除了纪月就是那个助理小林,他问她男生喜欢什么花,惨遭反问。
“温副总你买你喜欢的不就行了吗?”小林一脸无辜。
温渔十分挫败,连纪月的电话都不敢播,生怕得到差不多的回答,被双倍打击——也是,他喜欢什么呢?
温渔想,他不喜欢花。
所以可能崔时璨也不喜欢。
但他又没比韩墨说得更好的,最终被劝服。他告诉自己这个不是为了投其所好,有点仪式感,回忆起来或许更好。
至于花店,温渔不常做这些功课,又不愿经助理的手,左思右想后,脑子里浮现出商秋那天的话。
他的告白足足准备了一周,心理上的自我鼓励居多,再加上崔时璨平时太忙。他没有辞掉酒吧工作的意思,代表着夜里一定不在家,堵人也堵不到。
温渔不愿意大庭广众地希望崔时璨和他在一起,这是一件私密的事,他更偏向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那个拥抱过后,他对此充满信心。
花店不算远,在公司和诊所的当中,他买了花,再过去很方便。
周六清早,温渔提前给商秋打过招呼约过时间。他按部就班地洗漱,把前一夜挑好的衣服重新打乱去选,怎么都不满意,最后选的仍是开始那一套衬衫和长裤,再出门理发,把有些长了的头发剪得清爽些。
他不确定时璨会不会喜欢,这种心情拉扯了他整整七天,在这一刻达到临界点。
但哪怕不确定,他也要去做。温渔非常讨厌没有结局的事。
从私人理发店出来,驱车前往花店,温渔一路放歌,这些音乐会让他无意识地放松,几年一如既往,却在今天彻底失效。
他还是太紧张了。
连蓝天都让他喘不上气。
温渔停了车,第一眼就被花店装潢吸引——正门边的橱窗里放慢了好几排鲜花,朵朵娇艳鲜嫩,隔着玻璃散发芬芳。
他进门时带动风铃作响,一个人从内间走了出来:“你好,是温渔吗?”
“您好。”温渔稍显局促,和他握了握手,“我是商秋介绍来……”
“我听秋秋提过了。”他正式地和温渔打招呼,“我是何云川。”
何云川比那天在医院里看着更休闲,他另一只手戴着园艺手套,罩一件棕色皮质围裙,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高大的男人站在一堆鲜花中,竟丝毫不觉得违和,反而更添一种浪漫气质,他摆弄那些花,给温渔介绍品种。
他忽然有点明白何云川作为一个陌生人进入他的生活,却为何给他熟悉感。
不管是样貌,打扮,气质还是笑起来的感觉,何云川很像夏逢意。
听温渔说了来由,何云川笑意渐深:“是告白用吗?送女生那当然是一大束红玫瑰了,数目可以挑一个对你们比较有意义的。”
“不,不是……”说出“告白”两个字后,温渔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声音如同蚊子哼,“……要给女生的。”
“嗯?”何云川诧异地望向他,随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失笑道,“哎呀,我都倏忽了,原来是男生吗?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没问题的。”
温渔脸更红,要滴出血一般,他不自在地走了两步,佯装打量一旁艳丽的蔷薇科花朵,良久才故作镇定地说:“其实,我……我不确定,我很想讨他喜欢。他偶尔应当也觉得我是特别的,但更多的时候,我看不透。”
“看不透什么?”何云川随口应和着,听客人的倾诉他心里有了底,替温渔挑着花的品种,捏在手里先做基础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