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暗恋(95)
“老板娘说,这花——”
说到一半,时寻卡了壳,他翻动种子,没能在空空如也的包装上找到花卉的品种,只能凭借记忆继续:“好像叫什么梗的,反正很好养,听说开花也漂亮。”
“我是没有种花的天赋,上次捡的绿萝都没养活,就不霍霍它们了。”时寻把种子塞进柏沉故手里,“送给你,等开花我去你家看。”
门口倒灌进一阵冷风,劈开水杯上方蒸腾的热气,蒸汽一份两股,被迫分路扬镳。
屋内的温度恍若流失,柏沉故隔着袋子握紧手里的种子,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
是洋桔梗种子。
第88章 【修】重看记得清除缓存!
时光须臾而过,转眼便是半月。
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进行随堂测验,要求大家利用课上时间做完一套卷,而他会占用一节晚自习讲完这套试卷。
卷子中午就发了,时寻记得是收进了数学书里,他向摞在书桌左侧的书本堆中探出手,意外摸到一个信封。
看模样,居然像一封情书。
刚考上高中那会儿,时寻倒是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情书,只不过后来他在校内“凶名远播”,情书这东西在他这里就彻底变成了稀罕物件。
虽说罕见,但时寻也并无兴趣,正当他打算继续找卷子时,信封右下角的字迹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熟悉的字迹不是别人写的,正是出自柏沉故。
时寻的心脏不可避免地咯噔一跳,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同行回家时路灯下交叠的影子,有挑灯夜读时窗口映出的倒影,还有坐在操场上赏月时的依偎。
一瞬间生出无限可能。
被赋予期待的信封似是生出温度,灼烫得他不敢轻易伸手触碰。
周围,卷子的翻动声清脆,赋予他一层新的紧张感。
时寻酝酿良久,终于拿起信封,他拆开信纸,铺开内里平整的折痕。
纸面洁白如雪,只有最中间写了一行字迹,可信的内容却直戳心窝。
「我要离开北池了,万望珍重,勿念。」
时寻不可置信地看着纸面上的字迹内容,情绪一跌坠崖。
没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柏沉故这个时候要离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惊惶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登时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
数学老师皱眉呵斥道:“干什么呢时寻,没睡醒?上课了知不知道?”
叱骂声戳醒时寻的失神,他出声道:“老师,我有重要的事需要请假。”
老师不悦地问他:“卷子做完了吗就请假,随堂测验就不重要了吗?”
时寻急切地向前半步,身子不慎撞到桌角,课桌向旁偏移,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按住疼痛处,语速极快地说:“老师,做完卷子就可以请假吗?”
“行,你先写完再说。”
那话音未落,时寻就抓起手中的卷子向讲台走去。
“谢谢老师!”
他把利用课间时间做完的试卷往讲桌上一放,不等老师再做反应就一溜烟地冲出教室。
光线渐沉,傍晚迫不及待地与黑夜交接,时寻不管不顾地赶往柏沉故家中。
他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时候放在他桌子上的,也不知道柏沉故是不是已经走了,但这是他唯一能找到柏沉故的途径,他必须尝试。
他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混乱的呼吸与疾风交织,被浑浊地抛在脑后。
在靠近柏沉故家仅剩十几米的时候,时寻看见了在楼下等待的车辆。
他认得,那是柏沉故家里的车。
他竭力飞奔而去,正巧迎上刚刚下楼的柏沉故。
暗淡的天色笼罩着柏沉故的身体,压在他沉重的行李箱上,在箱身的纹理中印下阴郁的黑影。
时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来不及平复半分便被迫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柏沉故垂下眼眸:“我要转学了。”
涣散的气息无法展现出时寻的焦灼,他时断时续地说着:“没几个月就要高考,转学对你的波动太大,有什么事不能等你考完再说吗?”
柏沉故没看他,往日脸上那种温柔到能融化冰雪的笑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风刮过两人的脸颊,无情地掠夺着仅剩的时间。
时寻没等到解释,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柏沉故只是说:“我该走了。”
身旁的温度缓缓抽离,竟似乎在剥离他们之间的回忆。
时寻的心口莫名生出巨大的缺失感,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柏沉故这次要是走了,他们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伸手拉住柏沉故的行李箱拉杆,阻止对方离开。
时寻知道,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可能就没机会再说了。
“如果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你能不能不走……”他咬紧牙关,诉出了心里埋藏的秘密,“我,我喜欢你,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时间定格路过的风,呼出的白气氤氲散开,在两人间架起一道屏障。
柏沉故咬肌移动,压在行李箱上的手掌不住颤抖。
“时寻,耍我有意思吗?”
“我——”
时寻的否认才起了个头,柏沉故又哽着声音说出了另一句:“但我不喜欢你。”
行李箱冰凉的拉杆上,两人的手相距半拳,却好似远隔千山。
柏沉故拉动行李箱离开。
这次,时寻却丢失了阻拦的力气。
头顶的路灯哑然熄灭,在他和柏沉故间分离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背影渐行渐远,行李箱滚动的声响碾过心口,轧出道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车门关合,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也无法淹没柏沉故的疼痛。
漆黑的行李箱上留下半片洋桔梗的花瓣,淡紫色的锯齿边缘划开残忍的色块。
柏沉故心里很清楚,时寻刚刚的“告白”只是为了留住他。
他走后很快就是高考,考后就会去津松,时间会无限延长他们的距离。
即便现在时寻愿意迎合他的心愿压抑自己勉强与他凑在一处,早晚会在承受力崩塌时与他彻底决裂。
与其等到那天,不如现在就结束,至少他们都能保有曾经的美好回忆,成为彼此不可复制的青春。
柏沉故强忍着不回头,捏紧收在手心里的花种。
车辆微微振荡,身侧的母亲低声问他:“这包种子你攥了一下午了,是什么植物?”
街景在柏沉故的余光里不断倒退,他摇摇头:“我不认识,送我的人也不记得它是什么。”
母亲触碰他手里的塑封袋:“我能看看吗?”
柏沉故继而松手。
母亲抽出包装袋,倒扣过来扒动底部,展示出其中喷印的字迹:“原来是紫色洋桔梗,这花挺好养的,就是花语稍显凄凉了些。”
她的声音顿了顿,把花种送回柏沉故手里:“它代表着永恒却无望的爱意。”
“永恒却无望的爱……”
无望的爱意,多么应景的花语。
柏沉故低声重复着,心头的伤痕撕裂更甚。
他苦笑一声,伸手捻起行李箱上残碎的花瓣,终究没敢回头。
亲爱的阿寻,再见了。
再也……不见了。
·
窗边的洋桔梗在渗入缝隙的寒风中摇晃,几片紫色的花瓣飘落而下,缱绻地贴近时寻脚边。
时寻唇角颤动,一颗泪珠从旁无声滑过。
他永远记得当年柏沉故决绝离开时的背影,黯淡的光线包裹在对方的背脊上,留予的阴影却深深刻进他的心口。
无数次,他在梦里疯狂追赶柏沉故离去的身影,可只要他碰到对方,幻影就会如泡沫般崩裂。
梦境用最激烈的方式一遍遍告诉他,他们早已渐行渐远,那份爱意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妄想,终该隐没于虚无。
可如今他竟才知道,那只曾经他以为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的手,从来都是伸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