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被陌生毛子打得半死(16)
直到有天我又来找他买些乱七八糟的工具,正要开走,他走下来敲我车窗。摇开之后,我见他手里举着我偷偷留下来的巧克力礼盒,登时不好意思起来,他趴在窗沿,垂着手腕,一边嘴角勾着,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以后别留这些东西了。”
我以为他是不喜欢,急忙要说话,他拇指朝后点点肩膀,顺势望去,正是他的老板翘着肚子歇在椅子上。他说:“你那些漂亮糖,全进了他肚子。”说着伸手将那礼盒放到副驾驶上拍了拍。
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又激动地问:“——那你喜欢什么?”
瓦连京看了我一眼,我试图在他的脸上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然而一无所获。
“你车没什么毛病了,没事不用三天两头的来。”
他微一挣动,我便立刻松开了手,眼睁睁瞧着他转身一步步踏上台阶,背对着我抬抬胳膊,算是告别。
此话让我暂且忍住了一周没有去,这一周里我给他发了三条短信,打了两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回复;我开始阵阵失眠,我想他或许已经察觉到我的心思,在与我作隐晦的拒绝;而安德烈的话“大哥那样的肯定喜欢女人”更是时刻在我脑内作响。每日上完课后我不再去费劲想今天去他那儿的理由,只直直一条路回家,大把的时间无处消磨,我竟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
躺在家里也只能刷刷手机,首页一刷新便出现安德烈等人的新快拍,我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忙着搞瓦连京,已经许久没有跟他们一帮青少年出去喝酒玩乐了。一点开快拍就是安德烈的大脸,不出所料又在屋顶上喝酒甩头,四周黑漆漆,靠闪光灯照明。我心里发笑,很有些怀念,正要敲字约他们一起玩,却猛地一下摁住屏幕,从头再放一次,安德烈的脸——啤酒——人群,我截屏放大来看,身材高大,帽子压住鬈发,嘴上叼着烟在笑,还能是谁?
毫无防备看见瓦连京,我浑身一震,手机啪地往床上一扣 ,人也不想约了,我看人家没我玩得也挺高兴的,更何况有人本来就不想见到我,没事腆那个脸做什么。就这么难受了一晚上,早晨忍不住又点开看了一遍,搞得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到了下午上完课实在受不了了,心里直骂自己别别扭扭的不像个男人,于是当机立断管他娘的,就要去看他一眼。
路过红绿灯时,见他们修车铺旁边的花店的玫瑰摆出来了,这个季节,多半是温室栽的,价格不便宜,也放不了几天。但那天灰蒙蒙,树枝挂着雪,目光所见只有这一处是红殷殷的,我突然涌出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可以被称作不甘、报复,或是感动,总之它趋势我走了进去,并且十分钟后抱了满怀的玫瑰花,洋洋得意站在瓦连京面前。
“Preveet!”我大声说。
瓦连京站在台阶上,见到我这般抬了抬眉毛,衔着根烟,颔首算是回应;里头的老板米哈伊尔的妻子塔季杨娜瞧见了,呼啦啦跑出来:“伊万来了——啊呀,这是要上哪儿去?这么多花儿,是哪个姑娘这么好运?米哈伊尔——”
因为老上他们家修车铺,塔季杨娜已与我熟稔得很了,此时一个劲开我玩笑,问是不是学校的同学,我笑着说不是不是,比我年长,她更是哇啦啦一阵笑,拉着米哈伊尔:“你看看这花儿,大冬天的开这样好,不知道得多贵呢——瓦连京也看看,你喜欢花么?哈哈,当然不,你跟米哈伊尔都一个样,认为男人喜欢花儿丢面子!这有什么,伊万知道,俄罗斯冬天收到玫瑰花,可胜过什么首饰项链太多了……这是保加利亚玫瑰?”
没过一会儿有客人来了,塔季杨娜与米哈伊尔回到店里,于是又只剩下我与瓦连京两人站在雪地;天黑得早,此时已经雾霭沉沉,罩上一层洇蓝,瓦连京抽完烟,扔进雪里跺了几脚,也不说话,埋着头突然笑了一声。
“你这什么架势?”他说,“你车又哪儿坏了?”
我上前一步,几乎要与他贴在一起,他也不躲,就那样俯视我;而我从未离他这样近过,闻到一股烟草的味道,还有隐隐的酒味,准是偷偷喝了几杯;我瞧见他脖子上的痣,从脖颈到脸颊,细小又分散,布在他皮肤上,十分叫人想亲一口,我不知从哪儿听说,脖子上多痣的大多都是美人,这话倒不假,他的确是个汽修西施。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鼻息喷在我的脸上,尽是温热,尽是湿润;我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口,涨红着脸,将那一大捧玫瑰往他怀里一塞,转身跑了。
此后我接连几天不敢再去见瓦连京,连安德烈约我玩都推辞了,生怕遇见他,而果然那次安德烈放的合照里就有他。稀奇的是,安德烈竟然tag了他,说明这人还是有社交账号的。我顺藤摸瓜点进去,照片不多,也就几张,不过最新的一张是一天前,是他房间的照片,配字什么day off之类,眼尖如我瞥到角落处一小丛红殷殷,立刻欢欣雀跃——他把我的玫瑰花带回了家!
这一发现简直太过鼓舞人心,我当天便又去了修车铺,更加大言不惭地说车开着有毛病,要瓦连京给我看看。瓦连京后来大概也摸清楚我不是正经来修车的,便再不管米哈伊尔明里暗里坑我,有时米哈伊尔跟我吹牛,他自己也站在一旁乐,不时嘲两句:“你尽管坑伊万,他那车再破都只修不换的。”
而我只会高兴地说:“是,是,我只修不换!”
原以为日子这样慢慢过下去,只要跑得更勤一些,我与瓦连京就能更亲一些,直到有一天没见着他,米哈伊尔告诉我瓦连京请了一天假,而第二天来仍旧不见他人影,第三天第四天还是如此。连连逼问之下,塔季杨娜才告诉我,瓦连京今后再也不在这里上工了。
第19章 车又坏了?
塔季杨娜说,前几日瓦连京跟米哈伊尔大吵一架,几乎要动起手来,好在她及时赶到,据说二人当时手上都拿着螺丝刀榔头,一锤子下去是要出事的。
“我早就说过米哈伊尔了,年轻小伙子火气旺,跟他们较什么劲儿!是,瓦连京是不好相处,但人家上工也没得说不是?薪水也要的不多,别的这样的帮手至少都要两倍价格……米哈伊尔不听,老觉得人家是小白脸,什么尊严受辱,一定要跟他硬着来。老天啊,他多少岁,人家多少岁?瓦连京以前可是练拳击的,真要惹火了,还轮得到他在那儿挥拳放话?”
我不明白,既然关系这样差,他们为什么还要雇瓦连京?塔季杨娜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对我笑笑,回答地得极其模糊:“你是他朋友,哪能不知道?”
我也无意在这上边纠缠,只赶快问:“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塔季杨娜耸耸肩膀:“他说要回家去——不,不是莫斯科这个,他不是莫斯科市人,你不知道吗?他是雅罗斯拉夫尔来的,应该是上他母亲那儿去了。”
再问塔季杨娜也不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我谢过她后就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向安德烈一众人都打听了,大家只知道瓦连京是有个家在雅罗斯拉夫尔,偶尔周末会回家度假,别的一无所知。我也尝试过给他打电话,然而接连几天都关机,我想这号码大概只是他工作号,此时最不想被无关电话打扰。
我没有办法,只有继续上课,继续等,等到他愿意现身,愿意被打扰。这样的等待烧心已不必多说,总之那段时日里我俄语又进步了不少,蹭人家文学课时也能大概听懂个五六分了;下了课依旧往米哈伊尔的修车铺跑一趟,只停在拐角远远看一眼,再一脚油门掉头回家,停留的时间算不上等待,甚至都不能算期待。
自上次在安德烈的tag里发现他之后我便关注了,心里暗搓搓地希望他能回关,然而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我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他没有登上来看过而已。我每天都会去他主页瞧一瞧,看能不能挖出些别的信息,活像个stalker,只是瓦连京总共就只发了五张照片,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没设成私密用户已经算是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