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127)
他看着张信礼的脸,大声吼道:“你他妈疯了吗?”
他们相爱,也许本就是疯狂的。
小堂哥松了口气,从结果来看,显然林瑾瑜服软了。
然而迎接他堂弟的并不是温和的安慰与拥抱,张信礼赌的就是林瑾瑜不会伤害他,随着水果刀落地的脆响,他迅速上前拽住林瑾瑜一只手反剪到背后,然后掐着他后脖子,完全用蛮力,粗鲁地把他往门口带。
“我带他下去,”他面色黑沉,对小堂哥说:“病例在房间抽屉里,拿完去开车。”
第302章 因果
许多医院是没有心理科急诊的,正常挂号下午5点就停了,张信礼一路堪称粗暴地把林瑾瑜按下楼,掐着后脖子塞进车里,小堂哥手忙脚乱地拿了病历本,挂档挂了两次挂不动,才发现自己压根忘了踩刹车。
他们一路疾驰,先去了最近的,发现没号,又辗转到了收治林老爷子的那家医院,院里不少老医生跟林爷爷是老朋友,也认识小堂哥,打电话专门喊科室同事过来加班。
“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复诊,私自停药多久了?”
放眼望去,什么都是白的,茫茫的一片,仿佛厚重的积雪,压得人喘不过气。林瑾瑜在车上时仍十分抗拒,一直骂人,甚至不管车辆还在行驶,一门心思想开门下去,这会儿直接拒绝答话。
老医生语气温和,观察着他,又问了一遍,林瑾瑜坐着,不答,扭动肩膀道:“别碰我!”
张信礼站在他身边,一手按着他肩,把他按在诊室内那凳子上,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松劲,老医生不让旁人说话,只问林瑾瑜,来回几次后选择让护士进来把他带出去,自己和家属了解下情况。
女护士不高不壮,林瑾瑜非常不配合,嘴里也不是很干净,张信礼说:“我陪着吧。”
诊室内剩下小堂哥这个“唯一”的家属,老医生翻着林瑾瑜的病历,开始详细询问躯体症状和近段时间的经历。
小堂哥回忆着,道:“停药……大概两三个月?他看起来很激动……听到去医院就会很激动,平时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能也就话少点……哦,还有来的时候把我吓死了……”
老医生道:“有点久,要从小剂量重新开始,还有呢?”
小堂哥断断续续说着,只能提供很有限的信息,别的说不上来更多,老医生认识爷爷,他也不敢说实话,只道:“我先出去一下,因为白天是……嗯,外面那个看护的,我俩互相交流一下答复您。”
张信礼就在走廊上,小堂哥火速出去,把医生的问题悉数转述了,因为前番刚接触时大大小小的乌龙,他本以为张信礼是个过分强势、粗鲁、没礼貌又爱推卸责任的人,对自己堂弟也没有多关心,这些问题想必只能模棱两可说个大概,能提供点信息是一点吧。
可事实截然相反,张信礼思忖片刻,居然巨细无遗把从他们回上海开始林瑾瑜的情况悉数道来,包括近期每天的睡眠时间,他居然都有注意,这让小堂哥很是惊异,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要不……等下你跟我一起进去吧,”小堂哥看林瑾瑜好像复归沉默模式,不再乱闹,道:“护士看着就行,毕竟……回去以后,还是你跟他相处时间最长,你得亲自听医生说什么。”
……
“还有酗酒史?乱来,”老医生听完陈述,拿钢笔在摊开的病历上写着:“用药周期怎么能频繁饮酒酗酒,胡搞么不是。”
先前张信礼带林瑾瑜第一次复诊时挂的只是普通号,医生可能看病历上已经有过数次就诊记录,以为一些傻瓜注意事项早应该被强调过无数遍了,所以没说不能摄入酒精,张信礼也就不知道这回事——林瑾瑜本人可能知道,但他就跟只死鸭子似的,一个字都没说。
“症状看起来大大加重了,你刚刚说患者最近两周起床时间比平时早很多,”老医生道:“不是突然勤奋了,是很明显的失眠表现,复发的重要先头信号,这么多次问诊没有医生叮嘱过吗,这么明显的信号没有注意到。”
“还有昼夜颠倒……频繁熬夜……酗酒……长期处于嘈杂的夜店噪音环境里,这以后还加上私自停药……”老医生接着道:“基本什么都占了,难怪会加重,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
小堂哥看张信礼,一脸凝重跟不可置信,不看医生还不知道,这这这……根本叫过得一塌糊涂啊,刚加的那几点少得可怜的好感度又噌噌往下掉,他甚至觉得林瑾瑜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他。
张信礼沉默不语,他没法说任何话,也没任何话可说,林瑾瑜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和他在一起,出于种种原因没有或者无法阻止。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眼睁睁看着林瑾瑜一步步变成今天的样子而什么也没做。
他想,他是袖手旁观的始作俑者。
没有他,是不是就没有这一切了。
“那应该怎么办?”小堂哥问:“需要住院吗?”
“非器质性心理问题住院意义不大,”老医生说:“为了避免急性期发生意外,今天倒是可以住一晚……而且你们说他对医院非常敏感,这种情况还是不建议开住院,回家休养的好……工作暂时也不要继续了。”
单位也是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为治疗计,最好远离。
小堂哥道:“意思要请长假?”
“因为私自断药,现在要从小剂量开始加起,到药物起明显效果前,一个月内最好都在家修养,”老医生说:“我啊是这么建议,听不听在家属。”
还建议个什么玩样,小堂哥觉得必然是医生说什么是什么,已经开始思考请一个月够不够,要么直接旷工到结束算了。
“可是……”张信礼说:“请假会影响实习成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实习成绩?”他说:“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有没有脑子?”
“……”张信礼听着他骂,没还嘴。
“最大限度保证近期他不跟你刚刚说的那几个人接触,”老医生开始写处方:“同事、要钱的,都不要接触,但也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待着,完全没有社交会适得其反,让他多跟朋友在一起,多吃香蕉、菠菜、鱼,有条件炖点鸡汤,再按时吃药,慢慢会有效果。”
“朋友?朋友朋友朋友……小瑜有哪些同学朋友在上海?”
林瑾瑜自己一副完全不想社交,恨不能化作透明人,或者拥有《黑子的篮球》里哲也的低存在感技能,静静的、无欲无求地待着的样子,指望他自己呼朋引伴明显是想屁吃,小堂哥只能寄希望于张信礼:“你能联系上吗?”
张信礼认识的林瑾瑜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老熟人,他道:“……我知道的几个好像都在外地。”
“什么叫好像,你总得联系了才知道啊,还没开始怎么这么多借口,”小堂哥顶不喜欢那种还没开始就找一大堆理由的人,老医生的话影响了他,他不好明着指责一切都是张信礼造成的,只能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算我求你,能联系上的都联系一下。”
“……”
处方写好了,小堂哥步履匆匆,出去交钱拿药,张信礼对老医生说了谢谢,慢慢转身往外走,他的背影从来没这样落魄过。
看病总是繁琐的,一通折腾下来半个晚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小堂哥从六楼跑到一楼划价,又从一楼爬上三楼四楼拿药,大晚上跑出一身臭汗,身体上的劳累让他心里的不满越滚越大,小堂哥提着一大袋子药,边爬楼梯边腹诽:这都什么事,好好一个正常人怎么就给一个男人弄成这样了,看这一麻袋的药,自己小堂弟造的什么孽要吃这种东西。
张信礼没跟着他一起下来,小堂哥有点无语,想:他也真坐得住,虽然刷卡的是我,用不着他,可跟着跑跑,提个东西也是他的心意……该不会是怕让他出钱,故意躲着吧,那就太让人看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