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133)
酒馆的老板先是盯着鲤生半晌,应该是在确定他的年龄,然后又看着甚尔半晌,应该是在确定他们的关系。
最后看在钱的份上说服了自己,管那么多呢,来的都是客人!
鲤生对此视而不见,他没点酒水,酒馆里能垫肚子的食物不多,并且承袭了欧美一贯的油腻和甜腻。难以置信,这两种糟糕的味道居然能同时出现在同一碗通心粉里。
“你的表情对厨师来说很不礼貌。”喝着酒的伏黑甚尔这么评价。
鲤生的叉子在盘中划了几个圈,把所有的食材都分开,通心粉、小番茄、西兰花……还有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份食物中的奇怪蔬菜。
“厨师先生收了六美元,最后端上来这个,这才是不礼貌吧。”他抱怨着。
“有多难吃?”
在鲤生打算把盘子推过去之前,甚尔飞快地弯下腰。
微凉的鼻尖相贴了一瞬,发梢扫过眼睑,甚尔坐回去之后舔过嘴唇边的疤痕:“是挺难吃的,这东西居然要六美元?”
嘴里的味道淡了不少,鲤生拍拍自己的脸,欲盖弥彰地转头看向旁边和其他客人讨价还价的女招待:“请、请给我一杯小麦啤酒!”
女招待冲送给他一个飞吻,把啤酒端上桌:“你的酒,甜心~”
甚尔靠在椅子上也重复着:“你的酒,甜心——头再低就要埋进酒里了。”
女招待善意地哄笑起来。
察觉到外面某些动静后,甚尔拍拍鲤生的肩:“让一让。”
“还真是辛苦啊。”鲤生注视着他的背影感慨着,然后向女招待说,“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他想了想,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现金,“这是小费。”
女招待飞快接过小费,把手机递了过去。
鲤生快速操作了起来,屏幕的荧光印在眼底,一连串的字符不断跳跃更新,最终在一个比之前还要匪夷所思的数字上停下了。
他赶在甚尔回来之前把手机还给了女招待,还向她「嘘」了一声:“不要告诉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哦,这是我的秘密。”
女招待冲他眨眼:“没问题~”
甚尔回来的时候带过一阵很淡的铁锈味,很快消散在酒吧的热络中了。
旁边一个喝了不少酒的青年想来找鲤生搭话,没说上两句就被甚尔灌得神智不清,最后放下「这顿我来买单」的豪言壮语,瘫软醉倒在桌上,还要付给老板一大笔酒钱。
酒馆老板喜笑颜开送鲤生和甚尔离开,许诺下次来还给他们做好吃的通心粉,只收三美金。
“不过度蜜月来我们这种地方也是少见,是时候建议镇长开发新的旅游业了,来这里喝酒的全是老酒鬼也挺无聊的。”酒馆老板在那里絮絮叨叨念个没完。
泉鲤生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甚尔大笑了一路,回去的时候套在他掌心的手抖个不停,被恼羞成怒的鲤生甩开后慢悠悠跟在后面。
泉鲤生的耳朵红了一整晚。
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鲤生被从天而降的攻击划伤了胳膊,本来只有右手,因为反应慢了一拍,当那股看不见的攻击再次袭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伸出左手去挡,这下两条胳膊都负了伤。
甚尔把人拎到门外,关上门。
鲤生在门口安静站了会儿,等房间重新打开后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清点完地上的尸体,鲤生摇摇头:“离开日本这么远了还有这——么多人啊。”
“半小时前还在网站上对自己悬赏加码的人在说些什么?”伏黑甚尔瞥了他一眼。
“啊,我还以为至少能瞒半天的。”
“你还真是有钱。”甚尔随便把尸体堆到一旁,让人把上衣脱了,开始给他清理起伤口。
消毒水蘸上伤口的刺痛让鲤生瑟缩着往后躲,被毫不留情地强行拽了回去。
他忍着痛:“因为我的有钱读者很多嘛,那个黑心的出版社社长似乎是趁研一君不在,直接将读者的昂贵礼物全部吞下了,还给我打了一笔封口费。”
“是吗。”甚尔给他缠好了绷带。
伤口清理完之后又面临一个现状,双臂都裹得严实,洗澡就成了问题。
面面相觑后,伏黑甚尔十分有服务精神地决定搭把手。
酒店的浴缸很小,只能曲着膝盖坐在里面,躺下是肯定做不到的。
甚尔站在鲤生背后,往他头上打泡沫,头皮上的力道让鲤生感叹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简单。
他很配合地任甚尔给他洗头发,擦拭着身体,将双手举起来以免沾到水,洗干净之后甚尔把人赶出了浴室,开始冲澡。
“你不是洗过了吗——”鲤生在浴室外面喊。
“少在那里明知故问,闭嘴睡你的觉。”
鲤生觉得自己掰回了一城——虽然这大概率也是男人刻意表现出来的吧。
在后半夜,尸体堆里的单人床上挤着两个平稳呼吸的人。
泉鲤生没能入睡,他反思着这些天的行为,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已经死掉的人没有任何视线可言,所以当作全然的物件也是可以的——他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这非常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甚尔是逐渐习惯了和鲤生一起的,与正常人无异的普通生活。
那鲤生现在就是正在习惯和甚尔一起的,与正常人相差甚远的「普通」生活。
「居无定所是常有的事情,那也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谁说流浪就不等同于自由呢?」
「杀掉找茬的人不算什么大事,总得死一个的话,尽快动手还能赶得上促销晚餐。」
……
伏黑甚尔的价值观放在正常人身上非常诡异又恐怖。
如今他正在把自己的日常生活摊开,用泉鲤生能够接受的平稳方式去同化。
这种平稳是随时都会爆炸的弹药,没有倒计时,也没有遥控器。如果不是哑炮,那就一定会在瞬间爆炸开,把所有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目的只有一个:「不仅是单方面入侵我的生活,你也该尝试着被别人影响的感觉吧」。
这样想着,身后的人突然咬了口他的后颈,警告道:“别乱动。”
“是你要的单人间……”
鲤生往前挪了挪,被男人的手臂直接拦了回来,感受到另外的东西比鼻息还烫。
身后的人说:“不是说了别动?”
泉鲤生是真的不动了。
甚尔有力的心跳从背后贴着的地方传来,隔了会儿,鲤生又问:“你肚子里真的装了锁链吗?在哪个位置?”
甚尔的手掌贴在他的小腹上,向下按:“这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装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装。”
“真是了不起的身体啊。”
没有营养的话说了两轮,鲤生转了过去,正对着窗外,也正对着伏黑甚尔。
男人胳膊还搭在他身上,黑发在枕头上散开,眉毛平摊,半阖着眼,室内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照亮眼底的幽绿。
在白天勉强把自己气质收敛起来的男人,此刻不耐烦地肆意散发着睡眠被打断的烦躁。
皮肉发泄、腐泥枯骨、沉疴顽疾……与之相近的气息又重新出现在他四周。
鲤生说:“我没钱了,旅行进行不下去了。”
“是因为全部投进悬赏了吧,你这傻子。”
“反正都会落到你手里,也没什么区别。”鲤生认真说,“我觉得我们的交易已经达成了。”
“要是你早就这么做的话,我甚至没必要花钱悬赏自己,还给网站支付了一笔保证金呢。”
伏黑甚尔懒懒:“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心动了吗?”
“那倒是没有,是辛苦费啦。毕竟现在甚尔看起来才像是在干活,之前完全是在拿钱敷衍我而已。”
鲤生垂下眼,“对于逐渐成型的习惯,有的人会选择沉湎,有的人只想要拒绝,你属于前者,我属于后者——所以好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