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燃[星际](28)

　　“洛洛，我们逃吧，把阻挡我们的人全都烧死。如果外面有‘人生’，如果‘人生’是你说的那种好东西，我全都拿来给你。你觉得如何，洛……不，菲洛。”
　　“莱茵，我不喜欢你这样。”
　　——“灵魂契合率50%”
　　“不行，你不能杀人！”
　　“为什么？”
　　“……已经够了，什么都不要做了。至少不要再死任何人了，求你了。”
　　……
　　“洛洛，外面的构建怎么样？那些人说实验室有好几个门。”
　　“你的肌肉早已失去活性，动不了。”
　　“……好，我听你的，你说不动我就不动。”
　　“看管我们的人少了两个。莱茵，是你吗。”
　　“我不会做洛洛讨厌的事。”
　　“莱茵，今天，你学会了‘虚伪’。”
　　……
　　凌乱密集的场景，多年来积淀的强烈情感一个接一个瞬间爆发。
　　火焰悄然由内而外笼罩德蒙，他静立着，心神空洞。
　　幻觉中的世界终于不再一片黑暗，伴着破碎和惨叫声，童声的主人突破桎梏猛然起身，如同苏醒的溺水者般深深吸了口气。
　　他拖着满地的黑色长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带着血扯下身上一串串的管线针头，没迈出一步就跌在地上，但马上连滚带爬扑向身边的椭圆仓。
　　“菲洛！”
　　“不要过来！走！”
　　“菲洛，快跟我走！这里会爆炸的！”
　　“我……没法说。杀了我，莱茵，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
　　“我想保护你一辈子，可我不行，让我死，求你了让我死在这，跑！快！！”
　　莱茵的视角被焦急的泪水打湿，火光从他身上燃起，呼地融了舱门一角！
　　男声崩溃：“别用异能！别看我的样子！快走！”
　　可熔化只在不断扩大，火光更盛，视野被火焰完全包裹。
　　莱茵伸手摁住胸口，“菲洛，每次想到你，我这里就是暖的，是亮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感情！我不许你死，别犹豫了！你是什么样子我不在乎，跟我走！”
　　莱茵话音未落，忽然捂住心口惨叫，却没放弃火异能，依旧执着地烧着舱门。
　　菲洛大哭：“我错了，是我不好，莱茵！我这就出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救你！”
　　不成形的人形从塌陷的舱门中跃出，一把扑住莱茵，死死抱在一起。
　　“原来菲洛是这样的。”莱茵搂住他，头用力蹭他，两人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部分，菲洛紧闭着眼，眼泪不断滑下。
　　“走！”他拉住菲洛的手，拽着菲洛向门外跑。
　　与此同时，他们擦肩而过了另外两个低矮少年，那两人同样牵着手奔跑。
　　黑色长发的莱恩拉着不似人形的菲洛，目光狠厉地向外跑。
　　金发碧眼的少年拉着满脸泪痕的灰发少年，沉默着往实验室里跑。
　　德蒙瞪大了眼。
　　他认出，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是自己。
　　这是自己的记忆？
　　四人擦肩而过，不经意间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继续各自奔出。
　　就像沿着两条注定背道而驰的命运线。
　　火光染红漆黑夜幕，爆炸哭喊不绝于耳。
　　“让这个世界去死吧。”
　　一步步燃着毁灭之火，世界在他脚下焚成灰烬，高达百米的火焰巨人浑身烈焰，抬身咆哮世间！
　　德蒙惨叫着抱住剧痛的头，异能完全失控，有东西在他体内睁开眼，冲天的火焰自其瞬间扩散。
　　“菲洛！你不要死——如果你死了我也……”
　　“不要。”
　　“菲洛？菲洛？！你在哪！”
　　“我不会死的，只是……睡一会儿，你等我，不许死！”
　　“好，菲洛，我会活下去，我会救醒你，一定会的！”
　　风卷残烟，再无回应。
　　“灵魂契合率45%,38%,27%……”
　　火海。
　　火光与爆炸交织，建筑内部不断烧毁崩塌，金发少年蹙眉望着周身处境，灰发少年缩在墙角，对倒地的父母尸体流干眼泪。
　　“德蒙，我是恨他们，还是爱他们？我……”
　　“洛洛。”金发少年沉默立于他身前，缓缓对他抬起了手，勾出小指。
　　“没人能爱了，就爱我吧。”他稚嫩的声音沉稳道。
　　熟悉的记忆扑面涌来，体内的燥热越发不可控。德蒙浑身颤抖，每寸身体都仿佛被撕裂般疼痛。
　　“德蒙！德蒙！”有人唤他，如幻境中的声音。
　　德蒙抬眼，浑身燃着烈焰，木然的眼一片火红。
　　隔着扭曲的火幕，灰发的青年为他披荆斩棘，浑身是伤。他在刀剑炮火中回身，额头带血，天蓝色的眼无比熟悉。
　　“德蒙——！”四目相对，灰发青年的弯刀扛过一击，反手向敌人一划，踉跄至他面前。
　　“……洛洛。”德蒙喃喃。
　　“是我。”伊梵洛勉强一笑。
　　就是这个人，他要保护的，约定好了的。可他任德蒙在净土星孑然一身了十年，也没敢出现在德蒙面前。
　　然而，当他真的以应有的身份出现在德蒙面前时，心境却再不复从前。
　　他喘着气，不顾身后敌人靠近，对德蒙伸出手，如记忆中一般勾出小指，却不知自己笑得难看。
　　“没人能爱了，就爱我吧。”
　　德蒙望着伊梵洛，逐渐从记忆碎片中回神，身体不再疼痛，可火异能却怎么也消不掉。
　　“我……”
　　“轰——！”
　　在伊梵洛身后，墙壁忽然爆开，直接掀翻了半个屋顶！
　　碎石大块飞溅滚落，伴着爆破的大团尘土，天光束束射进了黑暗的牢狱。
　　天顶爆破洞口处，十道身影踏着飞行器浮于半空，逆着光可见制服笔挺，长至小腿的规整衣摆连伴风飘起的弧度都整齐划一。
　　中心为首的人竖在脑后的长发随风舞着。
　　——吉尔。
　　伊梵洛心里一凛。
　　他早已关闭了能收到天脑命令的终端，不能让终端自动弹出，现不知道这十人设置了多少兵力。天脑虽然偏心自己，该秉公处理的正事却一次也没松过手。
　　吉尔抬手，众人一阵耳鸣后，他的手中凭空多了两把□□。
　　伊梵洛猜测一把是电击捕捉，一把是麻醉。他不禁松了口气，即使是天脑也没权限在其他星系判刑。
　　先射过来的是麻醉，旋转着高速靠近二人，在半途中就被德蒙的火焰吞没成灰。
　　德蒙也认出天启星系军人制服，没见过也听说过他们解禁武器后的战力，在吉尔开枪当即，就将beta洛洛往身边一拉，翻身滚开，护住了他。
　　还未消的火异能顿时灼伤了伊梵洛的手臂，还好伊梵洛的冰异能可以在不显现出来的情况下抵抗火焰，他调出冰异能，以不会被德蒙察觉的力度调和温度，并没有被灼伤全身，却忽然感应到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就在德蒙的心脏处。
　　伊梵洛看了眼被火焰包裹、喘着粗气的德蒙，本能上就觉得可以化解这情形，手悄无声息地覆上德蒙心脏。
　　两人周身呈圆壁状爆发出的火墙忽然停滞，德蒙感觉那股烦躁忽然降了下去，随着火焰一起消失。
　　但德蒙只当时间到了状态改善，眯眼看向吉尔。透过天启星系几个军人，他看见了一架熟悉的小型战舰，开口：“蒂尼，过来。”
　　火异能弹出三团，射中了两名毫无防备的军人，他们狼狈地从空中跌落，德蒙看准时机，在他们人还没落下之际就冲上去抢了他们身下的飞行器，飞起一脚踢给蒂尼一个。
　　蒂尼也认出了那个小型战舰，正是考尔比·维泽克的移动办公室，可他的终端在入狱时就被收走，无从得知对方动向。
　　“大皇子殿下，把他们全都烧死。”蒂尼踏上飞行器，狠道。
　　德蒙未必刻意要人命，可除了火异能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几团烈火正凭空升腾，就被怀里的人按住了手。
　　“送我上去，快。”伊梵洛说。
　　德蒙多看了他一眼，莫名的信任之下二话不说搂紧他，以全速冲向爆破口。
　　伊梵洛在半途中跃出，凭惯性已至吉尔眼前，吉尔面无表情，枪口对上伊梵洛的胸口，可伊梵洛并不躲闪，一把抓住枪柄将枪口摁在胸前，右手中的弯刀举起就砍下了吉尔拿枪的手指。
　　那枚空间账户戒指连着带血的手指一起飞在空中，被伊梵洛一把抓住。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吉尔另一根枪也对上了他的胸口，伊梵洛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捕捉电网！
　　来不及了。
　　两人一阵耳鸣，枪口与胸口之间凭空多了一块银色金属，悍然抗下了这枪鸣！
　　吉尔的眼神忽然变了，沉重的枪直直空中落下，他一把抓住伊梵洛的手，盯着那枚属于伊梵洛的空间账户戒指。
　　“你——”
　　吉尔身形忽然一震，剧烈晃动起来。他低头，飞行器竟已经燃烧起来。
　　德蒙这一瞬间已经解决了十人的飞行器，伤势重者已燃着浑身的火在地上痛苦翻滚。
　　吉尔走神的片刻，伊梵洛已经被德蒙拦腰扯走，飞行器“嗖——”地略过吉尔，冲向目的地。
　　无数炮火以他们为靶子袭去，吉尔正欲追击，忽然立住不动了。
　　“新型异能，我方不敌，全员撤退。”他冰冷地传达天脑的命令。
　　蒂尼在德蒙和伊梵洛的掩护下，本就不是通缉对象，已经冲出老远，考尔比亲自开了舱门，急道：“快，泰伦要追过来了！”
　　火焰分出长宽半百的两扇，形成一个壮丽恢弘的通道，几乎融了所有有形的攻击，蒂尼还差一步就踏上战舰，忽然飞行器一歪直直掉了下去，考尔比的心提到嗓子眼，腿一软跪坐下去，还来不及惊叫，就看德蒙一手搂着伊梵洛，一手拽着蒂尼，脚踏飞行器升了上来，安安稳稳踏入了舱门。
　　德蒙放开伊梵洛，考尔比的气刚松了半口，就见德蒙腰间抽出匕首，抵在了蒂尼喉间。


第28章 暮之光王国（一）
　　十三行省总督考尔比·维泽克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拼过的命自己都没数过, 却在今天, 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命被按在了诸神环绕的看台上。
　　他坐在世代相传的总督软座上, 而眼前，第二贵族新任家主赵万里拿走了他的茶，德蒙的刀刃比着他亲弟弟蒂尼·维泽克的脖子，坦然不迫，绿眼睛里甚至带着随意：“我们已经是共犯了。不是我来求结盟，或是谈合作, 而是你要来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