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分局［ABO］(38)

威廉慢慢地呼吸正常，他逐渐也恢复了平常的感知，才发现自己被马尔斯松松抱在怀里。对方的一只手在他背后轻拍，另一只手揉搓着他的颈部，让威廉平静地重新掌控自己。
他倾身向前将头靠到了马尔斯肩上，吸着他的气息让自己沉浸在里面别去想其它的事。热源在接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颊，他感觉到马尔斯柔软的嘴唇印在他的额头……
这很好，这样好受多了。警探模模糊糊地想着，几乎就要这样靠着另一个Alpha睡着。然后他被一声低咳从安稳中拉回到现实。
道格靠着门框，嘴角挂着宽慰的浅笑，“你现在知道我没说错了？马尔斯的确适合你。”他看着威廉从小长大，熟知这孩子的全部。威廉需要一个能依赖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完全依赖于他的交往对象。一个一味需要他费心照顾的对象迟早会把他掏空，这不是没发生过，后果大家都看到了。
威廉很坚强，但只是看上去。他的那颗心早就经不起更多的折腾。艾德里安从一开始就不该带他和格里芬一起去马场，如果那起坠马没有发生……
威廉这才反应自己在道格面前做了什么，他的脸颊一瞬间滚烫。马尔斯一脸惊奇地看着威廉的脸和脖子在短短几秒内变得跟苹果一样火红，然后他感到自己被用力一推，威廉从他怀里抽身拉开了距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盯着地板。
“你又推我。”马尔斯不高兴地咕哝。
威廉假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他。他等脸上的温度消下去了一些才不好意思地看向道格，“刚才，我很抱歉。”
“我接受。”道格答得很快。他站直身，最后看了眼对面的两人，“现在很晚了，你今晚会留下来么？”
威廉表情迟疑，有些不愿。
“所有属于你的房间物品都被原封不动地保留着，今晚就带马尔斯留在大厦吧。”道格替他做了决定，“司机都休息了。”
威廉最终点头，“好吧。”
道格冲他摆了摆手，道了声晚安就坐了电梯离开。
威廉一转身，发现马尔斯正抱臂盯着他。“……怎么了？”
马尔斯问：“你想谈谈吗？”
“谈？不。我不想。”威廉当即回绝。他最不想谈的就是过去的种种，忘个干净才是最好。
威廉大步踱出门外，马尔斯一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但我想谈，非常想。”
威廉也抱起了手臂，“听着，马尔斯，每个人都有过去。而过去就是过去，没什么好再……”
“我想聊的是，”马尔斯慢吞吞地打断他，“你总是推开我做什么？”
威廉：“……”
“之前那次不算，因为你被信息素冲昏了脑子。但是算上你不愿意跟我握手，也不愿意被我抱着，还性别歧视我。我觉得我们真的需要谈谈。”黑发男人语气极为认真。
你永远不能用常理来期待马尔斯，不然失望就是劈死你的雷电。威廉抬头望着天花板。
马尔斯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拉低，让两人的视线能够交错。“我说要谈谈的时候，你最好看着我。”
威廉发出一个含糊的声响，像是在问：如果我不呢？
“你的眼睛非常好看，我很喜爱。”马尔斯的目光透露着些许的痴迷，“喜欢到……我总是想把它们挖出来泡进福尔马林里，整天整夜带在身边。”
“……听上去一点也不血腥变态，就像是正常人会做的。”威廉嘲讽道。
“真的？”马尔斯看上去有些惊喜。
威廉翻了个白眼，“假的。”他拍开马尔斯的手，转身朝自己的套房走，顺便做了个手势让马尔斯跟上。
马尔斯在他身后嗔责：“看，你又不让我碰你！”
“我不喜欢仰视人，我只俯视。”
“那你应该再长高点。”马尔斯想也不想地回应。
威廉额角青筋乱蹦，“你真的应该考虑闭嘴。”
马尔斯不理解自己哪句话又说得不对，但他不关心这个。“谈话，我很认真地需要它。刚才那个医生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抱着你？”
天哪。威廉很想堵住耳朵。
既然他不开口，那马尔斯就一条一条地猜，“我劲太大把你弄痛了？你有身体接触恐惧症？——我怀疑这点。那就是……你不喜欢仰视？我觉得这是个借口，你那时候甚至都没在看我。”
威廉在自己房门前停下脚步，他转开门把，套间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将他有好几年没回到过的房间完整展现在眼前。
马尔斯踏进来时顺手关上了门，嘴里仍然在喋喋不休，“……我猜不出来。噢等等，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脸也很红。所以，供血不足？不，不对，供血不足的症状不是那个。再让我想想，难不成是皮疹？这有点吓人，我不是说皮疹吓人，我是指它在你脸上蔓延的速度。你是在哪儿感染……”
“我他妈是在害羞！”威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害羞！不是什么见鬼的皮疹！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害个臊然后别提这事了吗！？”
“你在大吼大叫。”马尔斯冷静地提醒他。
“……”威廉一阵挫败。
“所以，”马尔斯摸了摸下巴，疑惑地扬起眉，“害羞是指什么？”
威廉哑口无言地看着他，“……说真的？”
“我应该知道？”马尔斯在大脑里苦想。
威廉张了张嘴，在不知道说什么后又闭上。他一眼瞄到了背后的书架，于是指路给马尔斯：“那边有字典，你自己去查。”
马尔斯打了个响指，“很棒，谢谢。”
“……”威廉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马尔斯一边漫步向书架一边环视四周。房间内有一股清幽的冷香，闻上去舒适宁人。家具地毯雅致昂贵，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然而上面却杂乱地放着些东西。比如说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还有木质桌面上随意摊开的书页。暖黄的灯光洒落下温暖，看上去是有人经常居住的样子。
“你多久回来住一次？”马尔斯走到威廉的书桌前，“我能在这边逛逛么？”
“我差不多有五年没回来过了。随便你。”威廉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挂衣架上，然后进到卧室里去翻找给马尔斯的睡衣。
五年？这些东西是威廉五年前扔在这儿的？而现在居然一尘不染？马尔斯的目光扫过桌面上一叠高高堆砌的打印文件，最上面的那份标题是「反应堆物理」，下面的那一行标明的应该是学期，年份写的果然是五六年前。马尔斯随意地翻了翻，然后皱了皱鼻子，他讨厌任何自己不懂的。
威廉拿了件柔软的t恤和棉质长裤从卧室里出来，他盯着它们仿佛不怎么满意，“我留在这儿的都是旧衣服了，你介意么？”
“不，旧衣服很好。”马尔斯对他笑笑，“事实上我裸睡都行。”
“既然你睡自己的床，裸睡是你的自由。”威廉抱着衣物走到他卧室旁的房间，打开了灯，“我给你放在这儿？”
马尔斯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要和你分开睡？”
“因为我恰好有一间客房，而它被打扫得很干净？”而且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一起睡？威廉也很想问他。
马尔斯眉毛挑起，“但我想跟你睡在一起。”
“不。”威廉拒绝地斩钉截铁。“任何没洗过澡的人都别想上我的床。”
“你提醒了我，”马尔斯对此点头认同，“我正打算去洗澡。”
威廉的眼睛落到他的左腹，“道格说你三天不能沾水。”
“他说的是伤口，不是我。”马尔斯歪了下头，“我要洗澡。必须。今天我的运动量很大。”
“……如果你坚持的话。”威廉还是把衣服放到了客房，“我得先去调节下水什么的，太久没用这里的浴室了。”
“谢谢。”马尔斯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房的独立浴室里，目光又回到那拥挤的书架上。
他知道威廉的学历，但他从不知道警探先生热爱读书。很多书籍里都夹着奇形怪状的书签，有些的封面页脚都翘了起来，看上去被翻阅了很多次。马尔斯扫视过面前这层，注意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记事本。
他把记事本从两本书间抽出。封面棕黄色调单一，没有任何的文字图绘，指尖略略抚过，马尔斯判断出这和那张诊疗台是一样的皮质，昂贵自不用说。
有锁？代表这本记事本并不普通。马尔斯看了眼原本在书架上左右夹住它的两本书籍——「圆周爵士与π之龙」以及「对应用π计算的符号互模拟」。
好吧，那就试试。
马尔斯将三个齿轮依顺序转成314，果不其然听到了“咔擦”一声。他翘起嘴角。来让我们看看这是……日记？他抚过精致纸张上那笔锋锐利却带着稚气的字迹。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比赛”。按部就班？这是他们想要我成为的？我讨厌这个。」
「格里芬应该做的更加隐蔽。他以为我蠢到无法察觉，还是根本为了让我发现？这算什么？赎罪？身为爸爸的木偶他该好好记住那句话。混蛋格里芬，如果你想处理掉什么，就该处理个干净。」最后几句话越写越大，笔墨浓重，几乎占了整张页面。马尔斯能感受到威廉的强烈情绪。
不过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日记的每次书写都不存在一般应有的日期等信息，所以他无法判断这是威廉几岁时写下的。简短的语句四处散落，更像是主人随心所欲的记录。接下来几页又是一片空白，马尔斯向后翻了翻，再次看到一句单独出现的话语。
「我在梦里坠落了一次又一次。我很害怕。」他注意到害怕两个字被多次重复地划掉再写上，但最后还是划掉了。
「是时候改变了，妈妈说的没错，我该作为威廉活下去，而不是莱昂。如果后者只能带给我窒息，那我就该放手。」
「争执没有意义，格里芬早该意识到这点。」
「收收你的Alpha控制欲！」这是威廉第一次用上感叹号。
「我现在是Alpha了，众望所归。大屏幕真应该直播格里芬的脸色。蠢货，如果你认为我是威胁，当初就不该心软。」
「我总是在伤害爱我的人。我是个混蛋，我知道这点。我应该……我想为奥古斯塔改变。」马尔斯皱起了眉。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该死的做不到！」又是一个感叹号。
「让女孩哭泣的男人是混球。让Omega哭泣的Alpha是混账。而我恰好两者都是，哈。」
「我在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我还是对奥古斯塔说了。她哭着让我别走，天，我又让她哭了，我真恨自己。但我必须这么做，这对我们俩都好。她会冷静下来的，她很聪明，她很善良，她会明白的。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