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117)
基因库和军部都供着这个宝贝。
“精神力过敏实在太少见了。郝誉阁下,‘蚁族大力士也会因菌类过敏一蹶不振’,过敏这种情况很常见。每年开荒团都要上报几百起新生物过敏案例,您这个……也很正常。”
军雄之间非常排斥彼此的精神力。
先前,大家普遍认为这是因为他们都具备攻击力。
现在看来还可能有更深入的原因。研究员一边好声好气劝说郝誉,一边刷刷记笔记,求知若渴的表情看得郝誉一阵便秘,跳起来把他们的记录仪全部丢出去。
“出去!出去!你们这群基因库该死的。都给我出去。”
桑.亚岱尔的雌君和雌侍赶快抬起担架。
郝誉“嗖”得抽出绳镖,扎在他们脚尖前,“没说你们。桑.亚岱尔,你给我等着。”
桑.亚岱尔轻蔑地笑起来,接着咳血几声。他嘴唇丰满突出,作为亚岱尔家的遗传特征之一,与鲜血相得益彰。
“你能把我怎么样。”桑.亚岱尔道:“小朋友。”
郝誉对雄虫的威慑力有限。他固然可以当场再给桑.亚岱尔几拳,或,用自己的权势迫使亚岱尔家冷落桑.亚岱尔。可他同时知道,只要自己进入藏宝库,亚岱尔家会重新呵护桑.亚岱尔,军部、基因库乃至雄虫协会都会对两个雄虫的争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在这个社会里,他的威慑力约等于0。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桑.亚岱尔又咳血几次,嘴唇乌黑,“真是野蛮的军雄……我难道会对郝怿的孩子下手吗?”
“你会对白哥下手。”
“我不爽他们很久了。”桑.亚岱尔直抒胸臆,“连自己雄虫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郝誉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注视着桑.亚岱尔,潜意识感觉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东西会从那张狗嘴里说出来。
“白哥是我哥选择的雌君。”郝誉道:“不管你怎么说,哥哥没有找雌侍,说明他一直爱着白哥。”
是了。
如果一个雄虫愿意守着一个雌虫一辈子,愿意顶住各方面的高压,愿意一辈子穷苦孤寡,生育天赋劣等的孩子,终身与荣华富贵无关。
如果雄虫想,他可以找几个自带家产的雌侍,或寻找某个更强势的雌虫,由对方担任雌君。这样,既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对象在一起,生活也有了物质保障,舆论?道德?
这就是虫族的婚姻道德,所有亲朋好友都会夸赞你,称赞你的眼光。
而非现在。
和一个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天赋,甚至差点生不出孩子的雌虫捆绑一辈子。
“哥哥爱着白哥。”郝誉对桑.亚岱尔道:“因为他是哥哥爱着的雌君,所以,他无论做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帮扶他。你要想对他下手,别怪我不客气。”
桑.亚岱尔爆发出惊天的狂笑。
他笑着,大块血污喷溅到面罩上,层层叠叠狂吠中声线扭曲回荡。郝誉看不到他的嘴唇,反而是两颊肌肉夸张的挪位,面罩屡次大幅度挪动。
“爱?你哥哥爱着那个废物吗?”桑.亚岱尔道:“你问过你哥哥吗?你问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吗?你知道是谁在你哥哥的焚化单上签字吗?你哥哥连尸检都没来得及做,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郝誉,你这个废物!废物!”
血沫喷洒到郝誉脸上。
他眼睑跳动,擦拭那些血渍,脸上红彤彤一片。
“我知道。”郝誉道:“他很早就患上枯萎病。那两年病况突变,死了。”
桑.亚岱尔还要再说什么。他的雌君骤然发力,掐住雄虫的后脖,克制住他的发声部位,指挥两个雌侍离开。
“郝誉阁下。”雌君致歉,“我的雄主精神状态一直如此。请您不要见怪。”
“亚岱尔家是老牌贵族。你们一直控制蝎族长老会中的两席。”郝誉移目,询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当地的协会、基因库给您出具了详细报告。”桑.亚岱尔的雌君回答道:“您大可以自己去问。”
他们鱼贯而出,人潮后是站立的军雌亚岱尔。
“郝誉。”
郝誉没有看亚岱尔。诸多事情,很多都是不必要的。他鲜少会在不必要的、已经过去的事情浪费时间,军雄养育中心屡次教育小雄虫们:没有时间为死亡悲伤,向前。向前。继续向前!
他们一生都在向前。
向前才能活下来。
“郝誉阁下。”军雌楠.亚岱尔致歉道:“我哥哥他。”
郝誉转身,与楠.亚岱尔擦肩而过,没有一句话。
*
这一天后,郝誉开始读书。
在任务逼近前做这种修身养性的事情,有些不合时宜。但郝誉是个古怪的军雄,军部和军雄前辈们观察他没有发疯迹象后,便继续去做该做的事情,谁也没有干涉他。
军雄亚萨就倒霉了。
他过去酗酒、约炮的疗养别墅被郝誉占用,彻底成为一个图书馆。“天啊。你到底要干什么?”亚萨抬起脚,半天都不知道要踩哪里。他打开老电灯,发现除了打印页外,读写屏拉得有一层楼高。他自己的徒弟雅格正在给郝誉当下手,什么杂活都干。
“你什么时候喜欢读书?”
“是遗嘱。”郝誉头疼按着太阳穴,“居然,找不出一点问题。”
不光是遗嘱,还有惯例的居民死亡证明、病原检测报告,火化签字说明等等。
都没有问题。
在虫族,因一部分寄生体有寄生尸体的恶习,为防止亲眷惨遭毒手,火化已成为最广泛的殡葬方式。
“问题?有问题也来不及。”亚萨捡起其中一份,看半天看不懂,“别说这个时候,你哥还活着你的申请就没给批下来。寄生体盯着,去哪,都容易出纰漏。”
“在这里也有寄生体。”
“嗨。它们无处不在嘛。”亚萨摇头晃脑,“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从没想过寄生体杀死你哥呢。”
“我情愿相信哥哥死于疾病。”
“自欺欺人。”亚萨开一瓶酒,招呼道:“我最讨厌你这样子。我雄父死时,我什么都不管,冲出去杀了一堆寄生体。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在我心里,都必须是他们做的。”
酒水溢出杯口。
郝誉看着杯子,深深捂住自己的脸,“那样太痛苦了。”
“不重要。”亚萨道:“郝誉。痛苦才是常态,不是吗?我已经不在乎我雄父到底因为什么死了。”
在他心里,不是寄生体杀的,也必须是寄生体杀的。
仇恨。
已经成为支撑亚萨活下去的理由。
郝誉早就知道。他们这群军雄多少都不正常,当他们想要变得正常,享受最普通的家、温情,每天早上的早饭、一桌子热热闹闹的聚会时,事情都会再次不正常。
藏宝库的诅咒,或许从来都不是某种具象化的存在。
“给我一杯。”郝誉道:“我现在太乱了。”
第九十二章
亚萨的疗养别墅一角,摊着一大堆拆开的包装盒。酒瓶、糖纸、军供烟包、茶饼、零食包装袋,粗暴撕碎成好几分。
两个军雄瘫在沙发上,身上臭味熏天。
雅格从厨房找出冰袋,放在老师和前辈身上,冻得两军雄抬手扇人。
“嘶。”郝誉耐高温不耐寒,他随便找东西擦水珠,迷迷糊糊发觉布料不对劲,低头看双腿,发觉自己又光溜溜一条。
郝誉:……
算了。习惯了。他就是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
军雄在满地狼藉里行走,叮叮当当一连串声后,他终于找到罐没开封的蜜啤,拉开后就往嘴里灌。雅格试图拽住前辈灌醉自己的手,被粗暴地推开,“管你老师去。让我喝。”
难怪亚萨喜欢喝酒,原来喝酒后什么都记不清楚了。郝誉感觉眼睑沉重,他抚摸自己脖颈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胃里翻江倒海,瘪嘴又灌下两口,“哇”一下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