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线(36)
谢予安:“……你给它吃化肥了?”
“它本来就这么大。”周延把企图再次往谢予安身上爬的西莱尔按住,半俯下身来:“没事了?医生说二十四小时麻痹毒素就能代谢得差不多了。”
他应该是洗了澡,短发还带着水气,扑过来一点清新的气息。
谢予安刚才被大型量子兽吓了一跳,这才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空气都浸润了周延身上的气息,于是直接就问:“你把我带你家来干什么?”
周延挑挑眉,有种处于自己领地范围之内的松懈感。
“吃饭啊,你不吃晚饭了?”
谢予安感觉听到了什么笑话。
“快点。”但是周延显得尤其自然,甚是伸出一根手指理了理谢予安压乱了的黑发,催促道:“洗手吃饭了。”
十分钟后。
坐在餐桌前的谢予安看着桌上荤素搭配,色泽健康,看上去简单家常但是谢予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三菜一汤,内心是十分一言难尽的。
谢予安看着周延:“……你不会是退学去学了个厨师专业吧。”
是什么让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在遍地家政机器人和完备的家政服务体制之下练就了这么出众的一手厨艺,除了热爱谢予安想不起来其他的原因。
“没有。”周延把筷子递给谢予安,然后才答道:“有一段时间,我做什么都不太专心,所以我妈就让我负责全家人的晚饭,打发一下时间,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谢予安:“……”
秘书长阁下不愧是一位传奇女性,在教育这方面看起来颇有心得。
有句话叫作“吃人的嘴短”,谢予安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都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于是他把筷子放到一边,决定先发制人,道:“或许,我们先聊几句。”
周延:“不。”
谢予安:“……”
谢长官说话的时候一般不允许有人唱反调,这突然碰到个唱反调的,一时之间根本没准备应对的措施。
周延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的餐桌礼仪丢到哪儿去了?”
谢予安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那口气在心底憋得酸爽不已,于是下意识开始没事儿找事儿,拿筷子尖挑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小汤碗:“这是什么?”
“一种豆类蛋白。”
“你把它切成头发丝做什么?”
“入味。”
谢予安:“……”
这个陌生的词汇直接把他后面的话哽了回去。其实……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谢予安都不知道“久别重逢”是个什么味道,尤其是这个“别”还不是出于什么烂大街的迫不得已,一旦没有外人外事可以背锅,那就只能是两个人不想相见,或者至少有一个人是不想见的。
怎么周延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谢予安满腔心浮气躁活生生压了回去,万万是不可能变成食欲的,于是早早放了筷子正襟危坐着,打算等这个“吃饭的时候”结束。
周延看上去比谢予安自在多了,悠闲且迅速地扫完了一桌子食物,起身收拾碗筷。
整个房间都没安装大型照明灯,看起来有些昏暗,这是因为高阶哨兵的五感过于敏锐,明亮的灯光对他们来说已经到了“刺眼”的程度。
谢予安盯着周延转进厨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无端升起来两分异样感,好像这个地方有什么过于温暖的东西正在逐渐侵蚀他的意志。
谢予安摸起来一支烟,跟到厨房门口。
家用拖鞋底厚实绵软,走起来根本没有声音。
周延只用把碗筷放好,等着厨房机器人过来收就是了,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谢予安在身后。
他还拿出了烟,但是没有点燃。
周延相当清楚按照谢予安的性格,他会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或者是“年轻不懂事。”这些鬼话。
于是在平静里,周延心里无端升起来一点微妙的愠怒,像是荒芜很多年的戈壁滩上偶然落下来了一枚火星子,滚烫地戳着。
周延想:凭什么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那我怎么办呢?
他转过头,目光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凌厉起来,无声无息地锁定在了这间屋里另一个人身上。
谢予安正靠在门框上,身形修长而锐利,手臂交叠抱在胸前——这个动作看起来相当完美无缺,和这几年所有人印象里的军委高级长官的形象很符合。
他拧着眉,眼眸和房间里的暗色混合之后,变得难以捉摸般的深沉。
周延听见他问:“你干嘛来我这儿找罪受呢,周延。”
“你要是觉得过去的事你没办法释怀,那同样我也没办法,没有人能穿越到过去。”
谢予安这个人可能就是天生的混账,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对,更是个奉行“主观能动性改变客观实际”的标杆。
如果不能释怀,那就只能这样了。
时间这么长,总有一天要释怀的。
显然这套理论能说服的只有谢予安自己,其他时候都只能用来气人。
于是话音刚刚落下,就像是夺命的铡刀落下,彻底粉碎这两天短暂维持的和平——
谢予安眉尖敏锐地一动,手里还没来得及点的烟被剧烈的能量震荡扫了一下,当即拦腰削断,散落的烟丝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以周延为中心,无法言说的力量洪流和压迫感十足的哨兵信息素泫然向四周挥开,瞬间席卷整片空间。
途中不知道扫到了什么玻璃或者是陶瓷的家具,屋里登时“噼里啪啦”炸成了一团。
“周延?!”
谢予安霎时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朝后退。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高阶哨兵失控时候的样子,尤其是周延这样攻击性强的高等级哨兵,破坏力动辄和发狂的史前巨兽齐平。
流理台上的碗发出清脆的颤动声,面对哨兵失控,最好的办法是迅速逃离现场,尽可能和发疯的哨兵拉开距离。
这是在精神力等级不够高的情况下。
这对于谢予安当然不存在,但是他抬起手,也只做出来一个简单的能量屏障。
在迎接哨兵信息素冲击的第一秒,便哗然而碎。
盛怒的年轻哨兵即将逼近,谢予安趁着这一秒飞速地退到客厅。
谢予安寒声警告道:“周延?你干什么!等会儿报警器响了!”
空气里的信息素宛如爆炸一样散开,根本无从躲避,谢予安也不能真的跟周延拿信息素对轰,不然明儿他俩公务人员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新闻就得上中央城的新闻头条。
仓促之间,谢予安连精神系谱都没打开,陡然就给身后的东西绊了一下。
谢长官本来就不多的涵养当即清零,险些爆出来一句粗口:“我——”
周延宛如急速进攻的冷血动物,抓准了时机扑过来,信息素裹挟着噼里啪啦作响的能量兜头砸下,毫不客气地就把谢予安扑在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毯上砸出来一声闷响。
谢予安一撑手臂,挡住扑上来的人:“周延!”
周延眼瞳悄然拉长,竖瞳危险的目光彻底地锁定了他,按着谢予安肩头和腰际的力道惊人地狠厉,像是要从他身上连皮带肉地撕下来什么。
“都过去了?那我呢?”
周延一把将谢予安拖向自己,不管不顾地堵上谢予安的嘴,暴怒中带着一点不堪细究的焦急,好像是撕扯一般地咬着谢予安的嘴唇,问他:“那我怎么办?”
他的手掌死死掐住谢予安的下颚,几乎死死将谢予安整个人扣在了地上,唇舌粗暴地入侵,然后再深入扫荡。
“你——”氧气交互的动作被猝然打断,而后就是湿热相接,热烈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从胸口一路窜上大脑,惊心动魄地在谢予安的耳膜上喧嚣了起来。
谢予安不确定周延是不是真的进入了狂躁期,他艰难腾出一只手,脊骨里面几乎冒出来一点求生的本能,瞬间发力掰开周延的手想为自己汲取一点呼吸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