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线(156)
兰伯特大步走着,上了电梯,忽然张了张嘴,说出来了一个单音,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身后跟着的是新来的年轻的亲卫长,而不是原来那一个。
“将军?”
“没事。”兰伯特挥了挥手:“去准备吧。”
亲卫长领了命令,飞快走了。
出了电梯,路易.兰伯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自己的权限操作系统。
他看着电子屏幕里年轻的面孔,忽然想起来当年小小的谢予安和小小的乔斯年坐在自己的书房,又被佣人领走的模样。
那样惊慌无措、战战兢兢,像是两只失去了庇护的雏鸟。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将会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走在前面的人的离去未尝不是一种进步,那就保护他们最后一次吧。
联盟中央城区高楼林立,但是各大权力机构的所在地非常集中。
执政大楼,顶楼。
“啧,你猜我都有多少年没有碰过枪了?”
谢兰一身低调黑衣,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地扬起,但是她半跪在地上架起狙击枪,组装各种配件的动作仍旧熟练得惊人。
跟在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一头雾水。
“可能得有……二十四年了。”谢兰皱着眉想了想,感叹道:“谢予安有多大了,我就应该有多久没有摸过枪了。”
“但是我在这方面应该是很有天赋的,当年我在军校的时候一直都是最佳狙击手奖牌获得者,我在校四年,这个位置我就坐了四年。当然……谢予安应该也不错,我那天在中央军校的荣誉墙上看到过他的名字。”
年轻不知道如何接话,就只好笨拙地挠了挠头。
“那么我想——”谢兰单膝跪地,将精神网和瞄准配件连接之后进行调试,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角度之后,她微微一笑:“我杀人的经验应该要比他丰富那么一点。”
“你觉得我们谁会更厉害?”
年轻人感觉这是个送命题,艰难道:“主人……”
“行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一旦进入了状态,谢兰身上闲散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她甚至不再保持着微笑,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紧了瞄准镜中的视野。
“跟在这儿,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头不会被别人打爆。”
年轻人一激灵,立马道:“是!主人!”
年轻人的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耳边。
谢兰闭上眼,将精神网缓缓地铺开,一点一点地深入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城市。
来吧,她想,终究要有这一天的。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战争。
“这特么不就是母子之间自相残杀?”
彭阳忍不住在通讯器里面吐槽:“谢兰这是对谢司多大仇多大恨啊?真要是血海深仇的仇人就算了,还特么是亲生母子,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谁说不是?”
卜子平跟着道:“没这个妈谢司这辈子遇上的破事能少百分之九十。以前提起谢兰大家都只知道这个人神秘,我现在觉得这就是个疯子。”
彭阳换下了军装,坐在一辆平平无奇的商务轿车里,迟疑道:“她真的会动手吗?就在中央城区,那目标也太大了吧?”
“会。”
一道声音伴随着咧咧风声插了进来。
高速车道的信号通讯塔上,周延正屈膝坐在台阶的边沿,完全没有置身于百米高空的紧张和不适,正把通讯器摘下来,握在手里来回摆弄着。
真正的疯子,那么必然有一套足以自洽的逻辑,否则更应该被称为神经病。
卜子平坐镇军委大楼的数据分析中心。
他盯着面前叠出了重影的数据分析图,脑子转得飞快,:“我这边准备就绪了,从路易.兰伯特将军踏出门的那一瞬间直到抵达监察处,路上的所有狙击点我已经全部做了标记,就算是可能潜伏的地点我都用建模进行了排除,只要对面出现的是人,就不可能不被追踪到。”
周延:“彭阳?”
彭阳立马回道:“我这边也没问题了。”
周延和谢予安专门错开了时间,他在联盟中心城区的另一个军事机场降落,同时获得谢予安临时赋予的所有权限,从军委临时抽调了一支行动组。
现在,他们全部严阵以待。
所以人屏息以待,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分钟等待之后。
卜子平沉声道:“——来了。”
“收到。”彭阳应了一声,立马驱车,从另一条车道缓缓地跟上了军委的专车车队。
在全联盟最高级别的防卫之下,足足十一辆防弹专车护送,前后包围着军委主席的专车冲向车道。
这一段路程并不长,仅仅有二十分钟,但是彭阳觉得这简直是在地狱里度过的二十分钟,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就有枪声响起来。
——二十分钟。
谢予安踏进那间为他准备的讯问室——这一间询问室显然不是一般的规格,一张能够坐下十个人的长桌之前,足足坐满了十一个来自联盟监察处的大监察官。
而谢予安将要坐在另一侧,接受他们轮番的讯问。
谢予安安然入座。
第一位监察官开口,打了个官腔:“谢司,今天我们将针对四年之前,空港实验基地二十二名联盟反恐特战小队成员死亡一案的细节对你进行询问,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首先请问谢司,你认识谢兰吗?”
“当然。我不可能不认识,不过至今为止,我从来没见过她本人。”
“大概四年前,在空港实验基地旧地的地下黑市,你也没有见过她本人?”
“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与谢兰或者是她身边的人取得联系?”
“是。”
“那你见过温鹤远吗?”
“见过,但是是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
——十五分钟。
第一轮简单的讯问已经结束。
这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坐在最中央的大监察官开始发问:“谢司长,你是否承认你在任职期间曾经利用你在军委的执行权谋取私利,以至于和联盟之外的反人类势力里应外合,杀害了二十二名联盟中央军校反恐特战小队的成员?”
“否认。”
“您的意思是这二十二个人的死亡与你无关?”
“有关。”
“那你认为的有关是什么意思?”
“我想……是我没来得及救下他们。”
——十分钟。
“谢司,希望你能够清楚,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你与二十二名武装人员死亡具有直接证据。现在我们想要知道你到底和谢兰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你对谢兰一直以来在地下从事的反人类活动了解多少?又有多少参与?”
“我和谢兰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血缘,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们所说的活动,我并不知情,也从未参与过。”
“非要说的话,我就是她的实验材料。”
监察官加重了语气:“谢司,我希望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了,至于其他的——你们的证据呢?不向当事人展示吗?”
——五分钟。
两位监察官助理推门进来,进行关键证据的展示。
展开的光屏上,是一段长达十二分钟的视频。
谢予安静静地看过去。
这应该是一个队员的随身监控设备记录下来的画面,最开始是三四个反恐特战小队成员正在一个迷宫一般的地下室搜寻。
这时候,主视角语音响起,是十一个年轻的女声:“我是贝蒂.特里。报告总指挥,地下室已经搜查完毕,没有幸存者,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