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48)
白六爷这顿酒喝的得了报应,病恹恹的一直到了新年夜里也没好,胸口一疼他浑身使不上力气,天天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腿脚都快不好使了。
“妈的”秦宇歪在榻上骂了一句。
“怎么了?”临晚风正好推门进来,这老东西又在不满什么。
“老子想起来,去岁新年夜里,老子喝了几杯,疼了整整七天”
七天?临晚风皱了一下眉,坐到对面斜着他说“姓白的,你这次都疼了小半个月了,再不长记性,下回疼死了,老子可不给你收尸”
“呸呸呸”秦宇嫌弃的冲他摆摆手“小混蛋动不动就咒老子死,你个白眼狼”
嘶··临晚风扬手想教训他,一看姓白的那惨样,一时没忍心。
为了照顾哼哼唧唧一肚子怨念的白六爷,年夜饭摆到了六爷屋里,临晚风嘟嘟囔囔的还是嫌弃他,不过到还是过来了。
三人吃吃喝喝,没等守岁过半,小丫头就睡着了,临晚风把他抱了回去,再回来看见老东西扶着窗扇向外望去,眼里含着钦羡。
“看什么呢?”
“小风”秦宇坐了回去“等我好了,咱们去南海看看吧”
南海?临晚风下意识的皱眉“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去过?”秦宇问。
“我就生在南海边的渔村”临晚风淡淡的说着。
原来如此,秦宇点点头,笑看着窗外说“那等天暖和了,我自己去”
临晚风看着那脸胡子,还有胡子下的笑意,浅笑一下说“那怎么行,老东西还是我陪你去吧”多大的人了,还不能释怀。
“呵呵··好”
二人说着说着,谁也没守岁到天明,一人歪在一面,靠着枕头睡着了。
建邺
天刚刚蒙蒙亮,杜雪堂迷糊着还没醒过来,耳畔就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大人··大人”
“嗯?”杜雪堂应了一声。
“大人,机要府密报”
杜雪堂刷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声音清晰的对外面说“带到书房,我立刻就来”
“是”
书房,杜雪堂进来,屋子里的炭盆刚刚摆上,还有些湿冷寒意,他看看屋内的人,坐下问“什么事?”
“大人,之前让注意的那个戏子找到了”
“哦”杜雪堂略微失望,还以为是什么要事“在哪?”
“水镇”
“水镇?”杜雪堂皱眉,那里离建邺如此近,怎么最近才查到。
属下看出他的疑惑,低下头拱手说“他好像是最近才到这里的”
“嗯”杜雪堂没深想,随口吩咐说“你先注意着,看看他身边都有什么人?”
“是”
属下退下去,杜雪堂站到火盆旁边,他记得那个戏子叫··临晚风。
庸和九年的时候晋国新政稳固,柳诗和吴子安等人又被晋王尽皆拔掉,军师曾有意将临晚风安插到晋王身边,但是···不知怎么临晚风就跑了。
他受命追杀,临晚风在南陵郡重伤失踪,他正欲寻找又接到吴王的金令,让他不要追了回来。
后来听说因此事,吴王和军师还起了小争执,付玉思还是暗中让他注意着,倒是没再询问,今天属下要是不来回报此事,他都忘了。
日头升高,屋内也暖和了,杜雪堂用完早膳,就前往军师府,无论如何是军师交代的事,该去回禀。
踏入军师府,刚刚进门就看见吴王和付玉思并坐在榻上,他愣了一下躬身行礼。
“参见王爷,参见军师”
“杜校尉”吴王轻轻挥手,笑着说“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杜雪堂看看吴王,想了一下说“回王爷,山关细作探得,明月端王有意年后再起兵戈,特来回禀军师”
“哦”吴王点点头没出声,付玉思蹙眉想了一下说“好好注意一下,注意明月朝廷的动向”
“是”
杜雪堂行礼退了下去,吴王在此,那就等明日细查之后,再回禀临晚风的事吧,毕竟因为此事二人上次有了争执,他也不能当着吴王面,让军师难堪。
正月里官署的事也少,杜雪堂下午就返回府中,刚刚进门属下又来禀报。
“大人,这是和那个戏子接触的人”
“嗯”
看样子之前临晚风逃到了吴国之外,他只让在吴国内注意着,怪不得没找到。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画像,杜雪堂端着茶杯瞧看。
第一张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第二张是··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杜雪堂微微蹙眉仔细辨认了一下。
忽然,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他没有抬头,平静的问“此事就是你在办?”
“是”
“嗯,你先下去吧,我斟酌一下”
“是”
属下退去,杜雪堂啪的放下杯子,心猛地跳的飞快,眼底的平静退去,满是震惊。
“怪不得··怪不得,陆琮找不到您,原来您在··吴国!”
王爷,这也太冒险了,如此孤注一掷您是自信不会有事,还是···
☆、对不起
水镇
秦宇坐在廊下盖着厚厚的毯子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这大雪是从昨日开始下的,整整下了一夜,听镇上的人说,江南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偏生让他赶上了。
“爹,您的茶”
“嗯”秦宇接过茶杯,往旁边让让,拍拍椅子说“坐这儿”
雪芊芊笑了一下,坐到他旁边托着下巴看着大雪,嘟囔着说“这雪真大,我第一次见到”
“在江南确实算少见了”
“爹见过更大的吗?”
“见过”秦宇握着茶杯,吹着热气说“算起来蓟城的雪最大,北境寒风凛冽,雪倒是没有那么大”
“那岂不是要冻死了”小姑娘下意识的锁了一下脖子。
“谁说的,爹不是好好的活着”
呵呵··小姑娘笑了,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这雪还不停,可怎么做豆腐啊”
“咳咳··”秦宇呛了一下,擦擦嘴说“你怎么也跟小崽子似的”
“嘿嘿,我是听小风哥总是念叨”
“别理他,小崽子脑子有问题”
刚刚说完,脑子有问题的临晚风便从门外进来,看着廊下的人,眉心一皱,脱下披风抖了抖。
“这讨厌的雪什么时候停”
雪芊芊站起来接过他的斗篷,对他说“我刚刚还和爹说这事了呢?雪不停,都不能出去卖豆腐”
“对啊”临晚风也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坐到旁边瞥了眼安逸‘养老’的白六爷说“你的伤没事了?”
“没事了”秦宇笑笑。
“那好”临晚风看着前方说“等这大雪停了,你就跟我卖豆腐”
“这么冷卖什么”秦宇不耐烦的说。
“那就等天暖和一些”临晚风倒是没为难他。
“唔··”秦宇扬扬眉还是不愿意,嘟囔着说“暖和了我们还要去南海,等回来的吧”
“老东西,你一天不找茬就难受吧”临晚风终于不满。
“什么找茬,我们为什么非要卖豆腐”秦宇不解的看着他“你怀念马五,清明多烧些纸钱就是了,卖豆腐怀念你爹也太奇怪了”
“我乐意,老东西,当初可是你说的卖豆腐,还说爹能做的你都能做,如今··反悔了是不是?”
翻了个白眼,秦宇无奈的看着他说“我就是让你有个事忙而已,谁让你无论寒暑的坚持了,再说了··这不是反悔,是爹在教你不要固执”
“言而无信的老东西···”
“小崽子,老子告诉你···”
雪芊芊看看二人,伸了个懒腰,转身平静的进屋,爹上午教他的字她还没练会呢!
吵了一个时辰,最后各退一步,临晚风答应从南海回来在继续卖豆腐,白六爷答应必定将马五的卖豆腐家业坚持下去。
东城门外,阳澜河的一条小支流,秦宇坐在岸边,拿着鱼竿左右瞧瞧,陡然皱眉,抑郁之情与于言表。
“那里有人来垂钓嘛,胡大哥怎么也学会撒谎了”
自生病来,白六爷在家足足困了两个月,实在无聊至极,鉴于正月里无处可去,才寻了此处打发时间,却不想一条鱼也没钓到。
天上开始飘雪,秦宇皱了皱眉,紧紧披风,连鱼竿都扔了直接起身回家。
“大雪纷飞钓什么鱼,老子再也不信··”
“王爷”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嘟囔,秦宇侧头看去,狐裘披风下,站着一个柔顺的人,安逸的像是在梦里。
唉···你怎么在这儿啊!
“您不该在这儿”杜雪堂率先开口,看着眼前陌生的晋王缓缓的又说“太冒险了”
“那怎么办?”秦宇低头笑了,上前一步说“别处更危险”
怎么会?只要您回到晋国,这天下谁能威胁的了晋王。
“您跟那个戏子··什么关系?”
戏子?秦宇反应了一下,淡然的说“偶然相识,没什么关系,你把我交给付玉思,他不会在意一个小崽子的”
是啊!杜雪堂笑了一下,意味不明,侧身一引说“王爷请”
秦宇苦笑一声,望望近在咫尺的东城门,芊芊还等着他钓鱼回去呢,可惜这条河里没有鱼。
一叶扁舟,秦宇和杜雪堂相对而坐,撑船人站在船头。
“杜先生”所有的心绪被压回心底,秦宇看着江面,对他说“先生要带我的人头回去,还是要带我回去”
杜雪堂被那个称呼叫的一愣,抬眉望去,忽略那粗布衣衫,忽略那凌乱的胡子,眼前这个冷静自若的人··就是晋王!
“您觉得呢?”
“看先生的样子像是想要活的”
杜雪堂低头抿唇没有出声,幽幽的问“生死有何不同?”这一句问的是晋王,可是却敲在自己心里。
“若是我的人头,你便名留青史,在吴国功成名就,若是活着··”秦宇抬眉,看着他缓缓说“先生有性命之危”
“性命之危?”长眉微抬,杜雪堂水润的眸子划过一丝疑问,勾勾嘴角说“即便军师知道过去京城··恐怕反会更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