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59)
尘烟扬起,杜雪堂看着绝尘而去的晋王,咬咬牙也扬鞭离去,王爷,你绝不可再食言!
司马绍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的战局,安定候很勇猛,但是勇猛并不是一切,这里足够拖延和牵制住晋王这名虎将,等柳彦申那里一结束,军心一崩便是溃败之势,无论任何人都挽回不了。
到那时···
他下意识的攥紧手心,目光离开遍地惨叫的战场,看向白湾,看见了一顶中军大帐。
“陛下!”
常荣惊慌的声音打断思绪,司马绍钧心底一惊,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
“晋王亲自率军袭击平遥渡”
果然!他没有震惊,但却很失落,为那片刻所起的雄心。
“传令,立刻回军”司马绍钧一拽缰绳,快马离去。
“侯爷,他们撤军了”罗平战甲染血,凑到安子期身边。
向南遥望,明月军确实是撤退了,安子期顿了片刻,立刻回神看着他说“罗平,立刻返回山口”
劫后余生的晋王军立刻向张倝大营的方向驰援,可等安子期率军赶到的时候,何迢大营安然无恙。
“杜先生?”安子期看见杜雪堂,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他跳下战马,跪倒地上“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王爷在平遥,所以将军才能获救”杜雪堂神色冷然,一夹马腹,带兵离去。
“平遥!”安子期脸色剧变,也跳上战马,率军离去。
白湾大营
秦宇已经返回了,虽说大病未愈,但是晋王殿下袭扰一个空虚的平遥渡还是很轻松的,虚晃一枪,听闻司马绍钧已经回军他便回来了。
只是虽然有惊无险,但是晋王军却损失不小,更是差点失去粮道,若是再晚一步,南征的大雍军全部都会陷入险境。
“王爷”李晗小心的进帐“安定候和杜先生返回了”
秦宇抬头,眼神吓的李晗后退一步“你出去,叫安子期进来”
帐外,李晗站到安子期面前“侯爷,王爷叫您进去”他嘴唇动了一下,犹豫着没敢提醒。
安子期点点头,垂着头迈进大帐“末将参见··”
啪··一阵掌风打断了安子期的话,他整个人一懵,咚的倒在地上,秦宇一步跨到他面前,拎着他的衣襟。
“谁让你违抗军令,谁让的!”
“王··王爷!”安子期艰难的咽了一口,有些说不出话,上一次晋王如此愤怒还是因为白云飞“我只是··”
“你只是看轻了司马绍钧,你觉得一个连本王都需要重视的人,配不上你安子期重视”秦宇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
“末将没有,末将从未质疑王爷”安子期猛烈的摇头,跪在那里。
“那你为什么,本王告诉过你··”
“末将只是不想王爷带病征伐”
安子期着急的辩解一句,说完自己也愣了,秦宇听见一怔,一时也沉默在那里。
“安子期··”
“王爷”安子期打断他的话,不敢继续听下去“微臣违抗军令,使数万将士葬送性命,罪无可恕,请王爷赐臣一死,以谢三军”
“闭嘴”
“王爷,末将愿意··”
“闭嘴!!”秦宇大喊了一句,让他看着自己说“你给本王滚去白湾,守在那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开”
王爷··安子期仰头看着他,许久后缓缓叩首“末将领命”
安定侯走了,秦宇疲惫的跌坐回去,闭着眼睛不想多想一分,军帐寂静了很久,直到被打破。
“王爷,杜先生还在外面···”
“告诉他本王累了,余事他处理就好”秦宇看着头顶对他说。
李晗又小心的退了出去,秦宇趴到床上,越不想去想,就越停不下来,以至于他想爬起来去看看被他打肿脸的安子期,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全然忘记理智。
安子期不在他的设计的局里,没错,这一切不过又是他的一个谋划,只不过这次的谋划里,有江山社稷,有黎民苍生,有皇位九鼎,这样的谋划里再也容不下情,
而这世上唯有真情不能相负!
☆、僵持
建平五年九月,晋王妃卫氏外出天龙寺为晋王南征祈福,被埋伏的严党贼人所伤,归府数日,药石无效而亡。晋王大悲,亲自撰文悼念,令赵志平等严查京中勾结严党之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严党的人。
适时朝廷上下涉嫌勾结严党之辈,百人之多,大多被贬谪乡里,朝廷一时无人可用,晋王复天下学宫,言无论贫贱,皆可至学宫求仕,朝廷唯才是举,是年京城士子人满为患!
白湾大营
夜深人已静,军营里只有巡逻的声响,秦宇闭目睡的深沉,忽然他眉头一动,眼睛一下睁开,盯着头顶的黑暗,手掌按上心口。
披上披风,秦宇大步的走向门口,像是在找寻什么,推开门扉,姣好的月光照到他眼里,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李晗”秦宇慢慢蹲下,遮住面容,小声叫了一句。
“王爷?”李晗不确定的叫了一句,循着声响看见蹲在营门口的晋王“您这是··”
“你南下明月时,安子期收留了你对吗?”
“是”
“那该你去探望他一下吧”秦宇看脚下的几粒石子,继续说“去太医那里取些跌打药”
“末将领命”李晗说着要离去。
“李晗”秦宇又拦住他,站在月光下,隐住面容问“你知道如何同安子期说吗?”
如何说?李晗看着晋王沉默片刻,施礼说“末将知道”
“去吧”秦宇摆摆手,迈入漆黑的大帐,门扉关上。
安侯爷虽然你已经被拖下水了,但你还没沉到井底,你还能出去,出去吧··算我求求你!
军帐里,秦宇坐在桌案前,盯着案头的公文,想将思绪从飘忽的梦境里抽离。
自从安子期擅自追击后,尽管挽救了危局,但平遥和白湾之间依旧是僵持着,明月极其沉稳,司马绍钧明白,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获得转机。
两军长期对峙,对大雍没有好处,先不论军心懈怠,吴地被明月占领的越久,收复就越难,而一再经历磨难的大雍,需要一场大胜,迫切的需要。
如此下去,即便是晋王,即便是他曾经有许多辉煌的胜利,仍然会让人怀疑,他们心中所向披靡的大雍军,可还能护住自己,可还能获得胜利。
除了明月,还有北地,秦宇收到王仲康与宋毅的奏报,呼延泰很快就会一统胡地,如果那时仍未能灭明月,大雍才真实无力回天。
“势不可为”秦宇站起来,又看着地图悠悠的说“所以本王要改变这个势”他目光盯着平遥渡,语气坚定。
如果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个胜利者,那必须是本王!
白湾
安侯爷平生第一次被贬谪,朝廷内外早已掀起千层浪,只是安侯爷感觉不到。
“侯爷,再向前就是进入明月水师的范围了”罗平站在船头瞭望着说。
“嗯”安子期点点头示意战船停下“放下小舟,我要去探营”
“侯爷,此事哨骑即可”
“快去”
罗平的劝阻被堵在心里,摇摇头去准备。
一叶扁舟载着安子期和一名侍卫悄然下水,再往前便是明月水营,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小舟掩在雾气里悄然靠近。
“那边”安子期忽然指着对岸黑色影子。
侍卫听命悄然靠近,停在不远处的水雾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安子期手扶着船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这是明月的粮船?”
“是”
“回去吧!”
扁舟返回,罗平看见安子期安然返回大舒了一口气,赶紧下令返回白湾。
营内
“侯爷探营可是要对平遥用兵?”罗平问。
“明月粮饷皆自对岸运过来,若是失了平遥渡,明月可还能悠闲的对峙下去?”安子期看着地图冷笑一下。
“可是··”罗平不解思索着问“平遥渡位于明月大军之后,根本不可能被我军占领”即便一时攻下,北岸回援再加上南岸的配合,轻易就能再将渡口夺回。
“那就毁了它”安子期眼睛一眯,阴狠的神色让罗平暗自心惊。
“侯爷,王爷不许您擅自行动”
安子期看了他一眼,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负手缓缓离去。
京城西郊,四方山慢慢出现在视线里,秦坚忽然一勒缰绳,看着更远方的京城城头,脸上又显出犹豫。
“殿下?”襄候策马来到他身旁。
“侯爷”秦坚看着前方,有些担忧的说“王叔没有召我,我这么回来不妥吧”
“王妃新丧,殿下作为晚辈必然要前往奔丧,而且王妃遇刺身亡,筝儿伤心,血缘至亲若是不去,恐怕王爷埋怨殿下”襄候对他劝说。
秦坚回身望向马车,车内卫筝扶着车门,看见他转头,浅浅的笑了一下,温柔甜美,让他心里的愁绪忽然散了一丝。
“我同筝儿的婚事也该入京禀告王叔”
“殿下英明”襄候施礼,立刻下令继续出发。
京城
“大人,安乡王入京为王妃奔丧,请求进城”何玉对赵志平说。
“奔丧?”赵志平神色阴沉一丝,看着他问“可带兵了?”
“仅有百人护卫,和襄候一家”何玉回答。
襄候··赵志平嘟囔着,眉心一动对他说“告诉他,无晋王诏令不能放殿下进城,等回禀晋王后,王爷恩准自会请殿下入城”
“是”何玉退了下去,心里明白此事稍有差池,他们所有人又会卷进洪流里。
十月初,天气再冷,秦宇病情反复,太医赶紧开了副药,以免晋王殿下在因病生怒,连累到他。
大营内,秦宇放下手里的药碗,脸色难看了一瞬,看着面前的杜雪堂说“临江那边何时能准备好?”
“还需三日,不过恐怕不会尽如王爷意”杜雪堂回答。晋王命他调集京城还有临江仅有的几只战船,不过这些战船可远没有平遥渡口那些雄伟。
“唉··本王还得被溜三日啊!”
“王爷,若占领平遥,明月确实孤悬江北,不成大患,可是··”杜雪堂犹豫说“可即便东西夹攻,临江水军弱小,恐怕根本不能占领平遥”